我敲了敲別的房間,沒人應(yīng)門。
但我還是在這棟建筑物里到處看看。二樓,住克魯茲正下方的,是一個瘦得要命的波多黎各女人,養(yǎng)了五個不到六歲的小孩。客廳的收音機跟電視機同時打開,廚房還有一臺收音機在響。五個孩子沒一個安靜的,其中至少有兩個在同時大哭大叫。那個女人倒相當合作,可是她不太懂英文,而且那種情況下,誰也沒有辦法專心聽你說話。
另一邊就沒人應(yīng)門了。但是我聽到里面有電視機的聲音,所以我死命地敲。門終于開了。一個胖得出奇、只穿了一件內(nèi)衣的人給我開了門,他一聲不吭往里面走去,好像知道我一定會跟上來似的。他帶我穿過幾個堆滿舊報紙和空啤酒罐的房間,來到了前廳。他坐在搖椅上,繼續(xù)看他的運動節(jié)目。他電視機的顏色已經(jīng)不正常了,熒光屏上的記分表一會兒是紅色,一會兒又是綠色。
他是白人,有一頭長發(fā),以前大概是金色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灰色。從他那碩大的身材來看,實在很難估計他的年齡,不過我想大概是在四十到六十之間。他有好幾天沒刮胡子了,內(nèi)衣跟床單更是好幾個月沒換了。他很臭,他的公寓更臭,不過,我還是留在那里問了他幾個問題。我剛進去的時候,見他身邊半打裝的啤酒盒里還有三瓶,但是沒一會兒他就喝光了,接著,他光著腳又到冰箱里去拿了半打。
他說他姓伊林,保羅·伊林。他從電視上知道克魯茲的事,覺得很難過,但并不意外。他告訴我,他一輩子都住在這里,以前還不錯,住在這里的人很規(guī)矩,尊重自己也尊重鄰居。但是現(xiàn)在壞分子搬進來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這里跟動物園沒兩樣,”他告訴我,“你不會相信的?!?/p>
安杰爾·赫雷拉租的房間在一棟四層樓的紅磚樓房里,一樓有投幣式洗衣機。兩個快三十歲的年輕人在那里鬼混,從褐色袋子里拿出一罐罐啤酒往嘴里倒。我問了問赫雷拉住哪里。他們覺得我是警察,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不相信我,兩人都聳聳肩,不過,其中一個人告訴我到四樓去找找看。
除了你可以想到的各種氣味之外,空氣中還有一股大麻的味道。一個黑黑瘦瘦但眼睛卻極明亮的婦人站三樓入口處。她身上圍條圍裙,手里拿了一大捆西班牙文報紙。我問她赫雷拉住在哪里。
“二十二號?!彼钢鴺巧险f?!翱墒撬辉诩??!彼难劬o盯著我,“你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嗎?”
“知道?!?/p>
“那你就該知道他不在這里,門也鎖上了?!?/p>
“你有鑰匙嗎?”
“你是警察嗎?”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銳利。
“我以前是。”
她笑得很大聲,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你怎么啦?被開除啦?因為所有的壞人都被關(guān)進牢里,所以你們就沒事可做了,對不對?你想進赫雷拉的房間?來吧,我?guī)氵M去。”
看管二十二號房的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廉價鎖。她試了三次,才找到正確的鑰匙。她打開房門,放我進去。天花板上裝了一個電燈泡,用一根線充當開關(guān),屋里有一組簡簡單單的床架。她走了進去,把窗簾拉開,讓些許光線透進房間。
我從窗戶望出去,又在房間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打開柜子,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柜子上有一幅鑲了相框的照片,還有幾張快照。照片里有兩個不同的女人,幾個孩子。有一張照片是一個男人穿著浴袍在海灘上曬太陽,背后是起伏的波浪。我拿這張照片給那女人看,她告訴我說,那個男人就是赫雷拉。我在報上看過赫雷拉,可是他在這張快照里好像是另一個人。
她又告訴我那個女的是赫雷拉的女友,而另外一張則是赫雷拉在波多黎各的老婆和孩子。那個女人跟我保證,赫雷拉以前是個好孩子。他很有禮貌,房間也整理得很干凈,他喝酒很節(jié)制,也不會在半夜把音響開得很大。赫雷拉非常喜歡他的孩子,從來不忘記寄錢回波多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