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第二天，報紙的地方版面報道了椎崎陽介的那起事故。由于京也把報紙帶到了學校，所以在第一節(jié)課開始之前，秋內便看完了那篇報道。報道以“家犬暴走”為標題，篇幅很短。

“京也啊，自從那件事之后，被警察來回問了很多遍吧？是目擊證詞之類的吧?！?/p>

“算是吧，不過我們談的事情并不很重要。因為事故發(fā)生的瞬間我并沒有看到?！?/p>

“哎？真的嗎？”

本來在看報紙的秋內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我以為除了我以外，你和寬子，還有羽住同學都看到了呢?！?/p>

昨天，鏡子從秋內那里得知了陽介的噩耗。當時，在場的京也、寬子、智佳、秋內四人，沒人知道鏡子的手機號碼或者研究室的電話，所以秋內只好騎著公路賽車去鏡子的研究室找她。當然了，現(xiàn)在想來，既然阿久津知道鏡子的聯(lián)絡方式，所以當時只要給ACT打一個電話，就能問到鏡子的號碼。不過，當時正處于極度混亂之中的秋內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只是一味地猛蹬腳蹬，朝大學狂奔。

秋內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鏡子。鏡子聽了以后，臉上血色全無。她立刻和消防署取得了聯(lián)系，并詢問了陽介所在的醫(yī)院。鏡子掛上電話后，馬上給出租車公司打了一個電話，叫了一輛緊急用車，隨即立刻飛奔出研究室。秋內估計警察正在收集目擊情報，趕忙返回了事故現(xiàn)場。但到了現(xiàn)場以后，京也他們三個人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一位身穿制服的主管警官將秋內叫住，問他對那起交通事故了解多少。秋內說自己目擊到了事故發(fā)生的那一瞬間。警官聽他這么一說，立刻向他訊問當時的詳細情況。

“不過，京也他們當時正好從‘尼古拉斯’里出來，你們應該從正面……看到了了吧，難道不是嗎？”

京也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看到事故發(fā)生的瞬間。從‘尼古拉斯’出來的時候，我在樓梯上鬧著玩，這時候，突然傳來了一聲很大的剎車聲。我們三個人都嚇了一跳，趕忙跑下樓。但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時我們面前有很多的車，卡車又停在那里，所以我們根本看不清楚卡車對面車道的情況?！?/p>

“?。俊峁爬埂@邊的車輛也注意到了事故，所以都停了下來？”

“沒錯。然后，在一片混亂之中，我看見陽介被從卡車底下拉了出來，隨后又看見那條狗拖著狗鏈跑了。這時候，我們才終于意識到了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秋內回憶起事故發(fā)生的那個瞬間。突然逃跑的歐比，被弄得遍體鱗傷的陽介，響徹四方的尖銳剎車聲，以及混在這些響聲當中的那一聲奪命的沉悶聲響。

“大家沒看到那個瞬間反而更好。我看到了，但是，那副情景我這輩子也……啊，早上好！”

寬子從京也的另外一側走了過來，她小聲地說了一聲“早上好”，隨即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京也。

“京也，昨天晚上你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害人家等了那么久。”

“啊，對不住，我忘了。”

“我一想起陽介的事故就覺得好怕，我一直一個人……”

寬子發(fā)現(xiàn)秋內也在場，于是只把話說了一半。

“我去買點喝的東西……”

“沒事，秋內?！本┮灿檬种咐∏飪纫r衫的領口，示意他坐下，隨即轉向寬子。

“那你給打電話不就好了?！?/p>

“我打了啊。打了，但你的電話一直占線?！?/p>

這時候，京也嘆了一口氣，說：“啊，我在和我爸打電話?！?/p>

“我爸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讓我盂蘭盆節(jié)的時候回去?！?/p>

“你和你爸在電話里聊了那么長時間？”秋內問。 “是那件事嘛。每次他都會跟我說起公司的事情。什么‘差不多該給你講講公司的組織結構了’，‘到時候你想做什么’之類的。我們總是會為這事吵起來，‘你要接我的班’，‘我不接’，‘你要繼承我的事業(yè)’，‘不繼承’……”

京也又重復了一遍，隨后轉向寬子。

“就是這么一回事。不好意思咯?！?/p>

寬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京也，露出滿臉的狐疑。

“我說京也啊，那個……”

寬子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在這時，智佳走進了教室，她向寬子打了聲招呼。寬子趕忙換上一副笑臉，轉過身，用開朗的口氣回應她。這時候，智佳突然停住了腳步，隨后毫無顧忌地走到他們面前。她先看了看寬子，又看了看京也，簡直就像一個為“妹妹”挺身而出的“哥哥”。

“你……干什么？”

京也十分少見地退縮了，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智佳，但在他弄明白她的來意之前，寬子卻開口說道。

“什么也不干。我只想和你說說昨天的事情——陽介君的事情。”

“沒錯沒錯，京也還買了報紙呢。看，在這里?？催@個報道?！?/p>

盡管和他無關，但秋內還是在一旁跟著幫腔。他用手指了指報紙。

智佳的視線落到了報紙上面。

“哎？這么小的一段嗎？”

她咬著嘴唇，把報紙在桌子上攤開，看了一會兒。

“羽住同學，今天你也去吊唁陽介君嗎？”

“我想去……寬子你去嗎？”

“我也去?！?/p>

寬子說完，偷偷地瞥了京也一眼。京也點了點頭。

“我也去。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吧?！?/p>

“還是咱們兩個人去吧?！睂捵油蝗徽f道。

秋內覺得，寬子或許是想給他創(chuàng)造條件。她想讓他和智佳一起去。雖然場合多少有點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