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紐約的興衰(3)

先上訃告后上天堂 作者:(美)瑪里琳·約翰遜


斯特拉姆,年齡五十七,踞坐在市區(qū)一家時髦酒吧里,痛飲杜松子酒,餐叉下是一大盤成人份色拉。這是個高高在上、享用自己特權(quán)的大人物。讓他高高在上的是一座高山,由數(shù)以萬計的故事組成,講述的是眾人矚目的要人的生平經(jīng)歷,執(zhí)筆者是一代代數(shù)千位才華橫溢的男男女女——這就是這份以忠實記錄為己任的報紙的訃告歷史。斯特拉姆溫和但不容置疑地指出,《時報》自1851年起便開始刊載引人入勝的訃告,如托馬斯?H?加勞德,“美國聾啞人教育的先行者”,小說家詹姆斯?費尼莫?庫柏。(“在歐洲,尤其是歐洲大陸,沒有哪個美國人的名望能與庫柏相提并論?!保?/p>

《紐約時報》自豪地宣稱,它為美國新聞業(yè)樹立了標準(有些人認為這話有些言過其實),訃聞版也不例外。提起出色的訃告,你可能會想起《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克利夫蘭老實人報》、《波士頓環(huán)球報》,或者其他幾十家大中型報紙、小城市的小報,但要跳過《紐約時報》是難以想像的。就算這里不再有麥格,還有道格拉斯?馬丁這樣一批作者呢,他們的作品中常常可以見到麥格的神韻:

塞爾瑪?科克,曼哈頓一家店鋪的老板,精于為婦女選擇尺寸最合適的胸罩,大多數(shù)時候只需洞察秋毫的一瞥,從來用不著拿軟尺比量,由此名動全國。本周星期四,塞爾瑪?科克死于西奈山醫(yī)療中心,享年94,胸罩尺寸34B。

《時報》最新聘用的專業(yè)訃告作者名叫瑪格麗特???怂?,她有一副擅長急轉(zhuǎn)彎的腦筋,正好用來給《松鼠吱吱叫》、《一生好牙口》等經(jīng)典腦筋急轉(zhuǎn)彎影片的制片人寫訃告。她筆下的人物還有火柴盒式小汽車的出品人,此君在“二戰(zhàn)結(jié)束后的數(shù)十年間,一直是全世界最大的汽車生產(chǎn)商”。福克斯經(jīng)過了漫長的等待,終于等到訃聞版出現(xiàn)空缺,這才有機會競爭上崗。時代變了,過去留給準備開掉的記者的冷板凳,現(xiàn)在成了記者們競相追逐的職位。雖然寫訃告仍然有點不利于名聲,但斯特拉姆感到,這種因素正在逐步淡化。上一次職位出缺時他收到的求職信的數(shù)量就是證明?!盁o論什么人,只要替我寫過一則訃告,不管是當(dāng)日新聞式的還是預(yù)先準備的訃告,一旦發(fā)表出來,他準會發(fā)現(xiàn),這篇文章的讀者比他寫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多?!?/p>

如果每天都能有像麥格為貓沙大王寫的那種訃告,斯特拉姆就高興了。(“放眼美國,誰沒沾過貓屎?”)但在他的訃聞版,娛樂只是附加的紅利,不是目的所在。最重要的是記錄歷史。有一位名叫莉莎?費特科的女英雄,二戰(zhàn)期間,無數(shù)人因為她才得以逃出歐洲。莉莎?費特科逝世后第九天,她的訃告才刊載面世。斯特拉姆說:“原因是那些事兒很難完全查證,那一段歷史整個都非常模糊。有些人愿意跟你談,說他們做了這個,做了那個,等等,道格得花好幾天時間撇去糠殼,留下麥粒?!吨ゼ痈缯搲瘓蟆钒l(fā)的那份訃告后來就必須作大改動。被人蒙了,文章出錯,按我們的行話說,‘舌頭打了疙瘩’?!北M管《時報》那份費特科訃告花了很大功夫,包含了好幾個故事,許多地名,涉及十多個人名,但還是有一個次要人物的姓名出了差錯,一個法國姓氏多了個s,于是不得不在第二天更正。或許《時報》大廈地下室里專門有一個牢房,出這類差錯的作者都得在里頭挨一頓鞭子??稍捳f回來,一個拼寫錯誤,多了一個字母,這算什么大事?不是A ,也該得個A。

訃告為什么特別難寫?其他記者“跟蹤的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故事”,每天或每周都有新發(fā)展,改正錯誤、補充信息本身就是每日更新的組成部分。“但寫訃告的時候,”斯特拉姆說,“你面對的是不再變化、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塊。”和作戰(zhàn)服上掛滿假勛章的特魯?shù)?哈恩一樣,他也對那些提供虛假信息的家庭大不滿意,那些人“或是有他們的理由,不愿向你透露內(nèi)情,或是記不得了。還有的自以為記憶無誤,但給你的名字是錯的,日期是錯的,給你的信息也是錯的。死者的生平都搞錯了,提供給你的全是道聽途說——而你卻要趕在截稿期前查證這些材料。幾乎不可能做到?!薄稌r報》的做法是刊發(fā)每一條更正。自從記者杰森?布萊爾多年來發(fā)布自己吃中飯的功夫編造出來的假新聞、弄得《時報》顏面掃地以來,這家報紙發(fā)起了一場志在攻克虛假新聞這一頑固堡壘的大戰(zhàn)役,勘誤全登就是這場大戰(zhàn)的組成部分。有了詳盡的勘誤表,我們一眼就能看出完全靠事實說話的訃告是多么容易出差錯。斯特拉姆說,這一行還有個風(fēng)險:偶爾讓大活人成為訃告的主角。他對這種錯誤如此坦白,真讓我有幾分吃驚。下面就是04年夏天發(fā)布的一則更正:

本版昨日刊載的一則訃告所報道的舞蹈演員凱瑟琳?塞格瓦之死不確。塞格瓦女士曾在由《俄克拉荷馬》改編的芭蕾舞劇中飾演女主角勞蕾。她的朋友于昨日向我們指出了這一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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