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佛羅倫薩》 第二部分(3)

佛羅倫薩:精致之城的往昔時光 作者:李維特


這次搬遷計劃得非常周密。首先,工人于1873年橫貫西尼奧列廣場鋪設了一條鐵軌。鐵軌右拐至卡爾查依歐利大道,圍繞大教堂一周后,向左急轉彎至可可莫洛大街(西瓜大街,后來改名為里卡索利大街),然后達到終點站學院美術館。鐵軌剛鋪好后,《大衛(wèi)》就立刻被從他的底座上提升起來,再被放低,放到了一種電車上。人們用木制的腳手架把他高高地舉起,避免他的腳接觸到地面。終于,7月30日他開始了去新家的旅程——盡管這段旅程人步行只需要十或十五分鐘的時間,但是大衛(wèi)還是花了七天才抵達目的地。為這次搬遷所作的一個圖表發(fā)表于1874年1月,該圖表顯示,只有《大衛(wèi)》頭上未雕刻的石塊的上半部分伸出了車子的木墻,能夠被看見。他著名的轉頭動作以及猶豫不決地注視左肩的眼神——在這張圖片中都發(fā)生了變化,看起來仿佛他對自己所熟悉的唯一家園的漸漸遠去非??鄲馈_@次搬遷舉動并沒有贏得所有人的滿意。1873年8月1日出版的GiornaleArtistico中發(fā)表了一篇未署名文章,文章感嘆:“米開朗基羅的《大衛(wèi)》再也不會出現在西尼奧列廣場上了!”“它被用防腐藥物包裝起來,放在了一個由木頭與鐵塊制成的新式裝置里,正在前往它的葬身之地,那個丑陋的巴里學院美術館的藝術墓地?!蓖瑫r期發(fā)表的一幅漫畫里,《大衛(wèi)》彎著腰,從他的箱子里探出身子來,做出要和想當然地為他安排了這次搬家的戴著帽子的紈绔子弟們理論的樣子。有人給公共教育部長寫信抱怨那個裝載《大衛(wèi)》的車子“不夠體面”——實際上,他的大理石身體所遭受的那些日積月累的風吹雨打都沒有這樣讓他有失體面。雖然當《大衛(wèi)》被安全地放置在學院美術館后,這些異議之詞慢慢地消失了,但是對《大衛(wèi)》搬家后在廣場上留下的那個空白位置人們一直耿耿于懷,直到1910年決定在此處重新豎立一個《大衛(wèi)》的大理石復制品后人們的抱怨才算告一段落(佛羅倫薩人做事的節(jié)奏比較慢),以至于今天的許多游客不知道真相,還高興地以為看到了真品。

那些更聰明的游客,當然也是更有勇氣的游客,為了一睹《大衛(wèi)》無法復制的真我風采,在學院美術館的外面排著隊?,F在他被放在了一個講壇上,他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引起人們的敬仰,不過實際上——盡管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他臉上的脆弱表情好像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明顯了。這也許可以歸因于歲月的變遷,歸因于他的左臂上留下的永遠傷痛,以及1991年一個破壞者對他左腳的第二個腳趾進行的傷害。我知道,想要研究出創(chuàng)作者的動機,就要去研究這個雕像與圣經形象在身份上的差別,還要研究用來雕刻它的那塊大理石;的確,應該說這個雕像是有意識和知覺的。怎樣才能復制出這種——既沉重又脆弱的——意識與知覺?這塊石頭擁有什么樣的記憶?只能靠我們自己想象了。

和大多數人一樣,我最初到訪佛羅倫薩是因為它是藝術之都。1982年,我第一次來到佛羅倫薩,進行了為期四天的參觀,把這個城市里所有藝術遺跡幾乎看了個遍。那里忽冷忽熱的環(huán)境弄得我眼花繚亂,因為我剛剛還身處于炎熱的廣場上,一會兒就來到了清涼的教堂中,教堂中的光線如此昏暗,以致我不得不適應幾分鐘后,眼睛才能正常看東西。四天的旅程結束之際,我已經把我的藝術史教授所告訴過我的,這個城市的所有藝術之地都看得完完全全:我欣賞到了無數的壁畫和祭壇裝飾品,花了幾個小時好好地逛了逛烏菲齊長廊;我還爬上了波波利花園里陡峭的羊腸小道,以及歌劇院的樓梯(由米開朗基羅設計),這個樓梯能夠通往勞倫圖書館,而沿著這個螺旋型的樓梯還能直接上到大教堂的房頂上。要問我看完這些后的感受,只能用煩躁不安、無所適從來形容。這就是司湯達綜合征:佛羅倫薩如此豐富、讓人嘆為觀止的奇跡打亂了我心里的平衡狀態(tài),結果我不得不決定臨時縮短我的暑期度假行程,飛回了帕洛阿爾托。因為我需要那些平凡的美國式東西來平復我的心情,讓我得以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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