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格討厭跟我們上教會?!睗嵙者€記得,“因為每一位非洲老太太都想摸他的金發(fā)。”除了這一點,葛瑞格是在沒有種族意識的童年中長大的。
十一歲那年,葛瑞格爬上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座高山。“打從六歲起,我就老盯著乞力馬扎羅山的山頂看,央求父親帶我到那兒去。”終于,有一天葛瑞格得償所愿?!拔易叩酱贿^氣,一路嘔吐著爬上山。我恨死了當(dāng)時的感覺,但當(dāng)我在晨曦中站上山頂,俯視著腳下廣袤的非洲平原時,我知道自己注定會愛上登山?!备鹑鸶裾f。
潔琳一共生了三個女兒,凱芮、桑雅以及在葛瑞格十二歲時出生的克莉絲塔。家中其他三個孩子很快就長得跟父母一樣健壯,克莉絲塔卻一直纖弱瘦小。她和家里其他成員看起來迥然不同。一周歲時注射天花疫苗,她產(chǎn)生了嚴重的過敏反應(yīng)?!八恼皇直郯l(fā)黑?!睗嵙照f。她認為那次注射的牛痘病毒可能導(dǎo)致了克莉絲塔后來的腦疾。三歲時,克莉絲塔感染了嚴重的腦膜炎,之后再也沒能恢復(fù)健康??彀藲q時,她開始出現(xiàn)經(jīng)常性的抽搐,醫(yī)生診斷為癲癇。即使在癲癇沒發(fā)作的時候,克莉絲塔也同樣承受著痛苦,“她很快就學(xué)會了認字,但那對她來說只是一堆聲音,她完全不知道那些聲音所代表的意思。”
成長中的葛瑞格是克莉絲塔的守護者,他不讓她受任何人的嘲笑?!翱死蚪z塔是我們兄妹中最棒的?!彼f,“她從容優(yōu)雅地面對自己的缺陷。比如,她早上得花很長的時間才能穿好衣服,為了盡可能不耽誤大家上學(xué),她會在前一晚把衣服準備好。她相當(dāng)體貼,善解人意,這一點,很像我們的父親?!?
葛瑞格滿十四歲那年,父親那所擁有六百四十個床位的教學(xué)醫(yī)院終于峻工,坦桑尼亞總統(tǒng)在落成剪彩時出席并致辭。為了慶祝醫(yī)院落成,登普西在院子里舉辦烤肉派對,買了成桶的甜酒,又將院子里的灌木叢砍光,以容納五百位當(dāng)?shù)乜腿撕屯赓e,還在胡椒樹下搭了個舞臺。登普西穿著黑色的坦桑尼亞傳統(tǒng)服裝上臺致辭。
他表情平靜,用斯瓦希里語說:“十年后,乞力馬扎羅基督教醫(yī)院的每個部門主管都將是坦桑尼亞人。這是你們的國家,這是你們的醫(yī)院!”
“我可以感受到在場非洲人的快樂和驕傲?!备鹑鸶窕貞浀?,“他們原本以為我父親會說:‘看看我們幫你們做了什么!’但是他卻說‘看看你們?yōu)樽约鹤隽耸裁础?!?
結(jié)果正如他所言。他蓋的醫(yī)院至今依然存在,是坦桑尼亞最好的教學(xué)醫(yī)院;而且在醫(yī)院建好十年后,所有部門主管都是非洲人。我覺得很驕傲,這個有著博大胸襟的男人是我父親。他讓我,讓我們所有人認識到:只要你相信自己,就能做成任何事情。
當(dāng)學(xué)校和醫(yī)院都建好,步入正軌后,摩頓森一家在坦桑尼亞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有個誘人的工作在耶路撒冷等著登普西——在橄欖山上為巴勒斯坦難民建一間醫(yī)院——不過登普西和潔琳決定,該讓孩子回去體驗美國生活了。
要回到久未謀面的祖國,葛瑞格和妹妹們既興奮又緊張。葛瑞格翻出家里的百科全書,找到每個州的介紹,一邊想象,一邊做著回國的準備。過去十四年來,在美國的親友一直給他們寄明尼蘇達雙城隊的剪報。葛瑞格把這些都收藏在房間里,晚上睡前拿出來一讀再讀。那是他渴望了解的另一種文化。
第一天到美國高中上學(xué),葛瑞格看到圣保羅中學(xué)里有很多黑人同學(xué),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好像摩西離他并不那么遙遠。
消息很快在學(xué)校里流傳開來:那個十五歲大塊頭的害羞男生是從非洲來的。下課時,一個高大魁梧、脖子上掛著凱迪拉克鏈墜的籃球隊員把葛瑞格逼到飲水機旁,一群叫囂的狐群狗黨也圍了上來。“你不是非洲人!”他鄙夷地說,然后那群同伙開始拳如雨下地痛毆葛瑞格。葛瑞格本能地用手護住頭,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么。當(dāng)他們終于停手后,葛瑞格把手放下來,雙唇顫抖著。帶頭的男孩突然對著他的眼睛就是一拳,另一個拿起垃圾桶倒扣在他頭上。葛瑞格站在那里,頭上頂著發(fā)臭的垃圾桶,聽著他們的狂笑在走廊里慢慢遠去。
總體來說,葛瑞格對美國文化適應(yīng)得很快。他成績優(yōu)秀,尤其是數(shù)學(xué)、音樂和科學(xué),當(dāng)然,還有他遺傳自雙親的運動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