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響,接著看見一個高高的身影進了馬廄。原來是她的堂哥西瑪爾?!艾旣??”他叫了一聲,但她無法答應。她的喉嚨嘶啞了,想張開嘴說話,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西瑪爾又叫了她一聲,還是一片沉默。他走上前去,抓起了她的手,慢慢把她帶了出去。院子里黑暗冷清,宅子里每個人都睡著了。西瑪爾把兩扇街門都打開,這門是晚上牛羊回圈和秋收時滿載的大車進院用的。出于某種原因,他沒有把門扇上的小門打開,人們進出院子一般都走這個小門。
西瑪爾領(lǐng)著瑪麗出了門。在馬廄關(guān)了這么多天,瑪麗總算聽見了雞鳴?!奥犙?,西瑪爾,公雞在打鳴。”她說。
西瑪爾笑了一聲,大踏步往前走。他走得太快,瑪麗簡直跟不上他。她很快就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他們來到了村邊,徑直向陡峭的山坡走去。
“我們要到哪兒去,西瑪爾?”瑪麗問道。
“翻過那座山……去伊斯坦布爾。”
瑪麗感到一陣興奮。她用不著結(jié)果自己了?!八麄円臀胰ヒ了固共紶枺彼南?,“就像那幾個女孩一樣。”在夢中見到的那座無邊無際的宏偉城市,展現(xiàn)在眼前,使她內(nèi)心充滿了喜悅。
這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山頂?,旣悮獯跤?,又往前跨了一步,忽然聽見有人說:“這是你夢幻中的城市。”她扭頭想看看誰在說話,但是誰也沒看見。
霎時間,瑪麗意識到自己還在馬廄里,獨自一人,于是她默默地哭起來。她受到了懲罰,奇跡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了。別人身上發(fā)生的神奇事情,不可能發(fā)生在她身上。騎著灰白馬的偉大先知西澤爾不可能來救她,西瑪爾也不可能來救她。就連阿婆也拋棄了她。
瑪麗坐在那兒哭泣的時候,不遠處的宅子里,西瑪爾正和父親、叔叔談論著她的命運?!澳闶菐е⑿鄣臉s譽回來的,我的兒子,”教長說,“你回來大家都高興。但是那個女孩――但愿她下地獄――她把我們的榮譽都毀掉了!”
西瑪爾點了點頭,但是他并沒有注意聽。他在想著薩拉哈丁?,F(xiàn)在,他朋友的傷肯定已經(jīng)治好了。薩拉哈丁把自己在伊斯坦布爾的地址給了西瑪爾,還要西瑪爾去看他?!澳銖蛦T后別忘了我,”他曾說,“你就是忘了我,我也要發(fā)誓找到你。”但是伊斯坦布爾太遠了,西瑪爾一文不名。他怎么上那兒去呢?
西瑪爾只是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父親的話?!斑@事不該發(fā)生在我們家!”老頭兒大聲說。“可是我們有什么辦法?這就是咱家的命?!?/p>
西瑪爾默不作聲。
塔辛叔叔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什么也沒說。
接著,西瑪爾聽到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必須去伊斯坦布爾一趟,我的兒子,”教長說,“這女孩在真主和世人面前都有罪。母狗不搖尾,公狗不尾隨……誰知道她還秘密地干了什么好事?你知道這里的習俗,你就來處理這事吧。我知道你剛回家,可是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人人都在談論我們,都在嘲笑咱家!家里沒有別人能完成這任務了。”
西瑪爾開始以為是他父親的又一次說教,聽到這話才知道父親要他做什么。他先是一驚,隨即又顯出慣常的冷漠神態(tài),仿佛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別處。他父親的話對他毫不重要。瑪麗必須被除掉,他被選中了來做這件事。就這么回事。沒什么大不了的。說到底,人算什么――不過是個眨眼間就會死掉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