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你很早以前就在報紙和雜志上發(fā)表過文章,因為傳統(tǒng)媒體,你[發(fā)表了以后有]什么反應不知道;但是有了博客以后,發(fā)出去的東西馬上就有反應,一分鐘兩分鐘之內就有,挺有意思的。其實我跟韓寒一樣,我在機關里覺得再待下去就要死掉了,所以也沒通知我就跑掉了。當時一是我受不了那些規(guī)矩,再就是你寫完了東西,在一個機關里得不到最真實的反應,就是到底好不好他不會跟你講,大家全悶在那兒,都得做矜持狀態(tài)。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就跑出去了。
有了博客以后,我一開始跟韓寒一樣,很拒絕這個東西。我歲數(shù)大了,就拒絕網(wǎng)絡上的東西,但是開始的幾篇之后有了反應,很面對面的反應,來的人很多,我又開始很相信這個東西,覺得我真交了很多朋友。但是很快我又發(fā)現(xiàn)非常無聊,在這兒的留言里有很多無聊的,我看了會不舒服。那你最初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跟你特別是跟你的文章完全不著邊的留言你會不會沮喪?
韓寒:我覺得無大所謂。好多人還留言說,韓寒我真喜歡看你的小說,你的每本小說我都看了,我最喜歡看的是《幻城》(此書為郭敬明著)。我經??吹竭@種,但我覺得無所謂,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或者有的時候你覺得他本身挺無聊的,但是你想一想,電腦背后,每個人都很虔誠地在那兒寫那些事。你去揣測他們的表情、想法的時候是很有意思的,我當時也是看了馬上就有評論和留言,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因為男人總是喜歡有反應,沒反應就不好了。所以我覺得——當時也覺得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有的時候因為你經常寫,好多人就會來看,然后你的反應多了、反應大了以后,你就會覺得好多的人每天都要看你有沒有更新,就感覺像嗷嗷待哺一樣,就激發(fā)了我的“母性”,覺得有的時候應該寫一些東西。
何東:有沒有那種我為了他們而寫的感覺?
韓寒:有的時候會有。因為很多周末的時候,有一些人會等在那兒搶沙發(fā),因為我寫文章都比較晚,很多人覺得搶沙發(fā)就得在半夜三四點鐘搶,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好,對他們第二天上班工作不好,所以我就會在博客上面寫一個點,或者隨便寫一句話之類的。往往都是在星期天的時候會這樣寫,那很多搶沙發(fā)的,該搶到的就搶到了,安心地去睡覺;沒搶到就沒搶到,含恨地睡去,那至少大家都睡去了,這就是有的時候會為別人而寫。但是有的時候后面就有很多人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們覺得你是在那里炫耀,說“你看我就這么一點文字就有這么多人留言”,其實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中國人骨子里缺乏幽默感
何東:《成都商報》一個記者問過你,在博客上有沒有發(fā)現(xiàn)旗鼓相當?shù)牧R戰(zhàn),你說沒有,對手都文筆太差,表達得也不好。你說:“這個講究快、準、狠,讀者哪能容你從歷史和‘子曰’開始講起,有些人還以為自己是在當教授講課呢?!边@句話我比較欣賞。
韓寒:其實是這樣,寫文章的論戰(zhàn)是自古以來一直就有的,但以前最早的時候隔的時間太長了,可能一年多你的觀點才能傳到別人的耳朵里。后來有了雜志以后,比較有名的寫文章的論戰(zhàn)他們都會有,因為雜志是幾星期或者一個月[一期]的,可能我寫一篇文章發(fā)了,發(fā)了以后那一個月就盼著對方,看看對方有什么反應,然后對方有了一點反應再寫過來,然后我再一個月一篇,也不知道周圍的人有什么反應。以前包括魯迅、梁實秋他們都是這樣的,很長時間的論戰(zhàn)。我以前也拿這個說過事,很多網(wǎng)友都在那兒說,韓寒你竟然自比魯迅,我覺得我只是這么說而已,因為我說魯迅跟梁實秋的論戰(zhàn),那些網(wǎng)友會知道,如果我說別人恐怕你們都不知道,我只是這個意思而已。所以我就在那兒說,當時是很漫長的一個過程,但現(xiàn)在不是這樣,只要論戰(zhàn)超過一個星期,很多網(wǎng)友都會很煩,想問有沒有新鮮的。時代不一樣了,大家都沒有那個耐心,所以你必須得比較簡單扼要地把你想表達的、能讓人記住的都說清楚了,就可以了。
何東:你寫博客有沒有打電子游戲的感覺?
韓寒:其實有一點點。因為我覺得你必須得有東西寫,沒東西寫的時候挺無聊的,我不喜歡寫我今天出門吃飯,然后怎么怎么樣,看到什么什么,就是沒有任何感觸的一些東西,只是介紹自己一天的生活,我并不喜歡這個。反而我覺得我的生活是不需要別人知道的,但我的觀點有的時候,哪怕你們覺得是錯的或對的,至少我得說出來。但是你不能很乏味地在那兒說,中國很多人就會很乏味地在那兒闡述一個很正確的觀點,我也覺得我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