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光一樣的少年(1)

只留舊夢守空城 作者:默默安然


假如說曲城不適合存在于這個空間,那么我不知道該將自己置于何地。在這樣一所市重點中學,我的存在就像一襲華美旗袍上蟲咬的洞,即使再小,破的地方再無關緊要,在穿的人眼中都是不應該存在的,就算看不到也會時時刻刻在心中提醒自己“這是一件破了的旗袍”,然后就開始渾身不適坐立不安。我就是這樣一個突兀的羞恥的存在。最想要讓我認清這點的是我的班主任,那個自認教學手法一流的女老師對于我這個害她永遠拿不到獎金的罪魁禍首恨得咬牙切齒,每次在樓道單獨遇見時都會用白眼狠狠翻我,然后高傲的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從我身邊走過。除了她,還有年級組長,政教處主任,甚至校長都不約而同表現(xiàn)出對我的關注,那個只有在領導檢查或是運動會才會露面的老頭,念起我的處分來竟然用起了普通話,使我不禁懷疑那個說不清“四”和“是”的人是不是他。

我真正成為整個學校都認識的人是初二開學的那天,當我頂著一頭紫發(fā)走進大門,視線立即暴雨般洶涌著朝我襲來。操場上密密麻麻的人都同時將頭轉過來,升旗手將旗子升到一半也停下了。一直到我乖乖站在隊伍最后面升旗儀式才又繼續(xù)進行起來,但那些視線依舊急切的想要聚攏在我身上,尤其是男生們眼睛里放出的興奮的光。在這樣的情形中幾支想要洞穿我的利箭根本毫無作用。借用已經不記得是哪個人給我的情書上寫的一句話——“你就像皚皚白雪中的一抹艷紅”,雖然我當時惡心到想吐,但心中卻還是認可了他的劣質比喻。那時的陳夢在他們眼中就像是一只耀眼的蝴蝶,他們遠遠地看覺得它是那么美,花紋奇異,顏色稀有。但當他們走近就會看到其實它依舊有丑陋的絨毛和觸角,翅膀上有潰爛,和蛾子沒有什么區(qū)別。

或許它就是一只偽裝手段低劣的蛾子。

因為學校規(guī)定在校期間必須穿校服,冬天是肥肥大大的運動服,白底綠條,夏天是短袖T恤,黑西褲。正是愛美的年紀,一些女生寧愿在夏天也穿冬天的校服,只為將自己漂亮的帶蕾絲或是櫻桃圖案的衣服穿在里面,等待機會展露出來。也有膽大的男生在家用染發(fā)膏自己染頭發(fā),大都是黃或紅,陽光下深一塊淺一塊,被老師發(fā)現(xiàn)喝令當天必須染回來,否則不許上課。可想而知,為了效果如同雜志模特而將底色先染成白再上紫色,穿黑色襯衣或抹袖衫,牛仔短褲,一只耳朵上扎了三個耳洞,另一只扎在耳廓上,戴當時還沒興起的巨大手環(huán),甩一下就可以掉落,這樣的我坐在教室中是怎樣會讓人戰(zhàn)栗的耀眼。男生們經過我身邊時都會先滿懷希望的放慢腳步,做出舉動或神情等我反應,當我不理不睬視他們?yōu)榭諝庾哌^后再沖著我的背影不大不小的“哼”一聲,有可能再補上一句“操,裝什么?”毫不在意地將自己也鄙夷了進去。

或許所有人都在奇怪我為什么還沒被勸退,早在初一剛開始不久我就因為一次打架事件被叫到過教導處。那次我一拳打到同班一個男生臉上,手上戒指與手腕相連的鐵鏈干脆的劃破了他的眼角,他捂著臉張大眼睛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只鬼。我想他一定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看起來瘦小得連他一半都及不上的女生居然真的會動手,我笑著揚起手讓他看,“對不起,我是斷掌,打人會比較痛?!弊罱K他幾度揚起的手都沒有落下,只是這大概和那些“不和女人動手”的君子理論沒有什么關系,他只是被我震住了。當我知道他將這件事告訴了老師后我笑了,那男生坐在教導處的角落連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被問到為什么打架時,我看了一眼他,他轉頭看窗外。

“沒什么。”我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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