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沉昆明湖(2)

國學大師之死 作者:同道


8時許,王國維到公事房,猛然想起已經(jīng)批改完的學生成績本沒帶,就讓院里的聽差去家里拿。然后,與研究院辦公處同事侯厚培商談下學期招生的事情。談完之后王國維向侯借兩元錢,侯身上沒有零錢,隨手給了他一張5元的鈔票。王國維一向不理財,當時清華給他的薪水是每月400元,已經(jīng)算是高薪階層了,不過他領到工資之后就直接交給潘氏夫人分配使用,平時身上從不帶錢,只有去買書的時候才會向夫人取用。

王國維拿了錢出公事房,在院里吩咐聽差雇洋車,正好輪著35號車當值,王國維上車坐定后,即吩咐車夫往頤和園方向而去。

10點鐘到達頤和園,王國維買票入園,并給了車夫5角錢,讓他在園外等候。王進得園內(nèi),徑直走向石舫,在石舫前坐了良久,后漫步進入魚藻軒,從懷中取出紙煙,慢慢抽起來,煙盡火滅,他一縱身跳進了昆明湖。

原本在遠處忙碌的園丁聽到落水聲,急忙趕來下水打救。水很淺,但湖底的淤泥很深,只見王國維頭入泥中,費力撈起后,口鼻之中全被污泥塞滿,探摸鼻息,已經(jīng)咽氣,這時距園丁聽到落水聲不過幾分鐘而已。

下午3點鐘,35號車夫仍在園外等候,看門人覺得奇怪,問他為何一直待在這里,車夫說在等進園的一個老人??撮T人問了車夫所等老人的體貌特征后告訴他,這個人已經(jīng)投湖自殺了,并帶他進園內(nèi)確認。

車夫看到王國維遺體后急忙趕往清華大學報信,路上正碰到騎自行車來尋找父親的王貞明。

當天夜里,清華大學的校長、教務長及研究院教授、助教一行三十多人,開車急奔頤和園察視遺體。第二天一早便發(fā)放了訃告。

下午1點多,清華大學的學生先趕到頤和園,由園丁帶到魚藻軒。王國維的遺體自打撈起來后就停放在了這里,上面蓋了一方蘆席,四個邊角以四塊磚鎮(zhèn)著。園丁把蘆席剛一揭開,學生們就不由得失聲痛哭,眼前的王先生已經(jīng)斷氣二十多個小時,面目紫腫,四肢蜷曲,匍匐地上,慘不忍睹。學生們想起先生前日風采,又瞻其眼前遺容,不由悲從中來,慟聲不止。

不久,家屬和學校辦事人員陸續(xù)趕到,驗尸官卻遲遲沒到。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陰云密布,雷聲大作,但沒有雨。下午4點多,法官帶著驗尸官姍姍而至,簡單查問后,開始檢驗。王國維當天穿著一貫的馬褂、長袍、汗巾和布鞋,從他衣袋中尋出了4塊多錢和一封遺書,遺書的紙已濕透,字跡仍完好。信封上寫著:“送西院18號王貞明先生收?!边z書上寫著: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jīng)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后,當草草棺斂,即行藁葬于清華園塋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于城內(nèi)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寅?。?、吳(宓)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chǎn)分文遺汝等,然茍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五月初二日,父字。

“五月初二日”是陰歷,即公歷的6月1日。很明顯,遺書是自盡前一天,即國學研究院師生敘別會召開的那一天寫好的。

驗尸完畢后,學校的雜工即將遺體移到頤和園西北角門外以前內(nèi)庭太監(jiān)住的三間小屋里入殮。傍晚7點多的時候,才扶棺到清華校南成府的剛秉廟停靈。

當天,到場送殯的除了研究院的學生外,還有清華大學的教授梅貽琦、吳宓、陳寅恪、梁漱溟、陳達及曾受蔡元培之托三邀王國維任教北大的馬衡、燕大的容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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