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中村里有一幢異常氣派的樓房，共五層，房屋足有上百間，租客大多都是妓女。為了暗訪妓女生活狀況，我也在這幢樓房里租了一間房屋。

這幢樓房因為鶴立雞群，所以價格比周圍的房屋租金都貴。

那幢樓房一到夜晚就成了妓院。盡管天氣炎熱，但家家房門緊閉，窗簾嚴(yán)實，從門縫窗縫里傳來絲絲縷縷女人或雄偉或細(xì)小的呻吟聲。站在天井中央，像在欣賞一曲宏大的交響樂。綿綿不斷的聲浪，沖擊著我的耳膜，折磨著我的忍耐力。

很多時間里，我會坐在門房的屋檐下。北方的房屋建筑有個規(guī)律，不管院子里是華堂大廈，還是低矮茅屋，都喜歡在院子出口處蓋個門房。我在屋檐下看到小姐們走進(jìn)走出，一個個風(fēng)姿綽約，搖曳生輝，她們的衣服短得不能再短，薄得不能再薄，走路的姿勢也極盡夸張，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妖氣，讓我想起了聊齋。

如果妓女走在大街上，你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為什么？就是因為她們的身上有一股妖氣。這股妖氣只能感受出來，只能揣摩出來，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夜晚的這家大院，就像走馬燈一樣，各種角色在粉墨登場。如果小姐獨自走進(jìn)來，后面幾十米處一定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男子；如果有男子從這個院子里走出來，隔幾分鐘后就一定有剛剛和他“工作”完的小姐走出來。那些男子就像上公共廁所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風(fēng)雨兼程。”

夜半過后，妓女們陸續(xù)回來了，有的賺錢了，興高采烈，隔著老遠(yuǎn)就對著樓上喊：“老公，下來吃宵夜?！庇械拇诡^喪氣，回到出租房里，很快就熄燈睡覺。

出租房里除了妓女，還有各種各樣的人。有的是妓女的丈夫，有的是妓女臨時姘居的男友，有的是背后保護(hù)妓女的人，還有的是依靠妓女生活的人。

剛剛搬進(jìn)這間出租屋的時候，有三個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個是小蘭，來自于這個省某山區(qū)僻遠(yuǎn)縣的一個村莊。我以后見過她的身份證，那個地方就在山中，想來她的家境應(yīng)該不好。小蘭長得不錯，身材又細(xì)又高，大概在170厘米左右，身上“三突出”，臉上有幾顆小黑痣，腳上穿著很厚很厚的涼鞋。那時候很流行這種像老戲中的靴子一樣的涼鞋，那個夏季時髦的女孩子幾乎一人一雙這樣的鞋子。小蘭的眼睛細(xì)長，眼角上翹，看起來總好像在笑。

有一天，小蘭帶進(jìn)來一個瘸子，那個瘸子應(yīng)該有30多歲，穿著西裝，沒有扣紐扣，他一走動，西裝的下擺就像翅膀一樣扇動。他一進(jìn)房門就將小蘭撲到在床上，小蘭掙扎著，但是徒勞無益。那天夜晚小蘭的窗戶沒有關(guān)，她可能是還沒有來得及關(guān)窗戶，就被瘸子壓在了身上。隔著窗戶，我看到瘸子揭開小蘭的裙子，小蘭發(fā)出了哭聲。

我當(dāng)時一直在做思想斗爭，我要不要沖過去，要不要報警，要不要救小蘭。如果是別的純潔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妓女，我一定會沖過去，然而，那個房間里此刻媾合的是妓女和嫖客，我該不該管？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想著，那天我該不該管？

幾分鐘后，那個男子起身了，系好了褲子，他粗暴地對小蘭說：“哭什么？以后有我罩著你，就沒人敢欺負(fù)你了?！比缓笕持茸吡顺鋈ィ瑳]有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