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白蒙蒙的水蒸氣，我悄悄瞅著女伴們。她們誰也沒有察覺我的心思，我松了一口氣，迎著蓮蓬頭，仰起臉，挺起胸。溫柔的水流，從臉頰流下來，流過乳房，愜意極了。

陽光明媚，校籃球錦標賽賽場上，中文系和體育系冠亞軍決賽就要開始了。

我?guī)е閭內(nèi)デ驁鼋o中文系做拉拉隊。劉蓓最熱心，因為她是外語系唯一加入校話劇團的，話劇團絕大部分是中文系的同學，劉蓓對中文系就特別有感情。班里的大部分男同學和外語系籃球隊的小伙子們也早已等候在球場邊了。外語系是個小系，籃球隊實力薄弱，第一仗偏偏就碰上體育系，落花流水，一敗涂地。我這個拉拉隊隊長不管怎樣賣力，拉拉隊也像泄了氣的皮球?，F(xiàn)在小伙子們分明希望中文系能夠給他們出口氣，教訓一下體育系這幫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愣頭青們。我挺理解小伙子們的心情，和他們一招呼，就組成一個頗引人注目的龐大的拉拉隊了。

雨山在球場里做準備運動。我一出現(xiàn)在球場邊，他的手悄悄一揚，向我打招呼了。這一細小的動作，當即被我的女伴們發(fā)現(xiàn)。劉蓓平日雖然反應遲鈍，也許因為她正在戀愛的緣故，情緒始終處于亢奮狀態(tài)，對這種細節(jié)就格外敏感，首先發(fā)出一聲夸張的尖脆的“烏拉”聲，接著就雙手卡住我的腰，頭頂在我背上，想把我推進球場。其他女伴也跟著起哄，“烏拉”聲不斷，我再老練，臉上也不覺飛起了羞赧。

大學校園里，我和雨山也是一對著名的情侶。一個是校團委副書記、學生會副主席，一個是中文系體協(xié)主席、?；@球隊主力中鋒，能不惹眼嗎？然而，我們的著名，是我們的角色引人注目，就親密程度而言，和去年進校的幾對中文系情侶比較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中文系一年級，很有幾對形影不離的情侶，從早晨起床到晚上就寢，都黏得難分難解。一起排隊打菜，同桌吃飯，一同洗碗，并排聽課，走在校園里，更是抱肩摟腰。起初，我也覺得太招搖了，后來一想，蘇聯(lián)小說和電影中的青年男女不就是這樣的？

我和女伴們不時到蘇聯(lián)專家樓找愛倫娜聊天。愛倫娜只比我們大三四歲，俏皮的翹鼻子，蒙著一層霧似的藍眼睛，一頭濃密的金發(fā)綰成一個松松的發(fā)髻堆在頭頂。如果不是一臉雀斑，愛倫娜簡直太漂亮了。她住在一樓，屋前有個小庭園，花架上掛下一串串的紫藤。

“蘇聯(lián)大學生的生活，真的像你們的小說和電影里那樣浪漫？”我問愛倫娜。

愛倫娜發(fā)出一陣咯咯的大笑。她笑起來的時候格外漂亮。松松的發(fā)髻顫抖著，仿佛就要松開，籠著藍眼睛的霧氣散開了，嫵媚極了，迷人極了。

“我們大學生的實際生活，比電影和小說里的要浪漫得多呢。你們中國的青年人，把自己管得太嚴、太死板了！”

雨山?jīng)]有說出來，可我感覺到，他渴望我們更親密些。我也不是沒有這種渴望，可我畢竟是團委和學生會的主要干部，在這種事情上不宜太出風頭。

兩支球隊勢均力敵，比賽緊張激烈。雨山是一米七六的個頭，也算高了。可體育系的中鋒竟比雨山高出十公分，死死纏住雨山，想把雨山看死?？上臼直磕_，一點也不靈活，總是被雨山的假動作一晃兩晃就擺脫了；在籃下幾次奮力躍起撲向雨山，也總是撲了個空，反被雨山從容上籃得分。雨山精彩的表現(xiàn)，不斷博得外語系的姑娘們連聲“烏拉”的喝彩，球場邊掌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