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商博良 第九章(3)

九州志 作者:江南


“點(diǎn)火!”彭黎下令。

祁烈用煙桿在大公騾屁股上用力一戳,騾子嘶叫著往前跑,祁烈高舉了火把,在蕨樹上尋找那些幾個月前被砍掉葉片留下的痕跡?;镉媯兡糜筒寂陬^上,拖著腳步跟他趕路。牲口的叫聲讓人悲惶仿佛腳下的是末路。

“嘿喲嘿,走山趟海光腳板嘞,遇山踩個山窟窿嘞,遇水就當(dāng)洗泥腳嘞,撞到天頂不回頭嘞!嘿喲嘿!”祁烈嘶啞的大唱著歌,“老磨你那砍刀玩命的下嘿,找到活路讓彭頭兒出錢,給你去找最軟最滑的小娘子嘿。”

也不知道是被逼無奈還是最軟最滑的小娘子這個空洞的許諾在起作用,老磨也跟著發(fā)狠地?fù)]刀。隊伍前進(jìn)的速度居然勝過了無雨的時候,伙計們感覺到一點(diǎn)點(diǎn)火星般的希望,隨時會被這冷雨澆滅,可是誰都不肯放棄。

“老祁這個走法,今夜要真的還找不到鬼神頭,我們怕是全要累死在這里了。”商博良看著彭黎。

“隨他,跟著他走!”彭黎死死盯著祁烈的背影,在泥水里拔著腳前行,“走路的人,會感覺到什么時候快到頭了,要把最后一點(diǎn)力氣也使出來。就像打仗的人,能感覺到再加一把勁敵人就垮了,這時候領(lǐng)兵的便要自己帶人上去拼命!沒理由,就是感覺?!?/p>

“感覺錯了就算了?”

“那就是命不好?!迸砝璧吐曊f。

天已經(jīng)變得墨黑一片,那不是因?yàn)橛暝?,而是已?jīng)入夜??墒怯赀€沒有停,雨流狂瀉而下,風(fēng)咆哮著從蕨葉中穿過,令這些東陸人也懷疑是不是世上真的有雨神,而雨神正暴怒地肆虐,在云層之上把數(shù)千萬鈞雨水砸向地面。騾馬們也畏懼起來,卻又不敢停下,人和牲口都是搏命一樣往前趕。

“繩子!用繩子把牲口連在一起!”商博良拉緊身上披的油布,對著蘇青咆哮。

“先得把前隊停下來!隊越拉越長了!”蘇青也對著他咆哮。

兩個人都不想這么說話,可天地間都被暴風(fēng)驟雨的聲音充斥,即使貼在耳邊說話,也必須咆哮才能讓對方明白。

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在這場雨里跋涉了多久。為首的幾個人還能死撐,剩下的人只是埋頭往前挪動腳步,他們沒有力氣說話了,人整個就是泡在水里,全身酸痛不堪,腿肚子發(fā)瘋似的抖??墒菦]有人抱怨,沒人敢停下,現(xiàn)在往前挪一步就多一分活命的機(jī)會,現(xiàn)在停下,沒有同伴能救自己,因?yàn)橥閭円捕际菑?qiáng)弩之末。人的潛力在生死關(guān)頭終于顯露出來,馬幫漢子們的小腿已經(jīng)被蛇骨藤的刺掛花了,尖刺里輕微的毒也滲入了他們皮膚里,雨水泡著,血不斷往下流,混進(jìn)腳下的泥水里??伤麄儾辉敢獯┥峡梢员Wo(hù)小腿的牛皮長靴,蛇骨藤并沒有多大的毒性,傷口的痛楚還能讓人清醒,而沉重的長靴如果穿上,他們根本無法在這個泥濘的地面上走出多遠(yuǎn)。

蘇青說得對,隊伍已經(jīng)拉長到接近一里了。大雨瓢潑,幾十匹牲口,隔得遠(yuǎn)的甚至看不見前面人的背影,這么走下去,遲早失散。如果不是彭黎含著牛角哨堅持走在最后,把掉隊的重新都壓著往前趕,這隊伍只怕還得拉得更長。

“他媽的!前面祁頭兒走瘋了!”蘇青大喊著罵,“商兄弟你往前趕,讓祁頭兒慢點(diǎn),等等后面的兄弟,我往后面找彭頭兒,讓后面的兄弟跟上去。先停一下,點(diǎn)一點(diǎn)人頭?!?/p>

“好!”商博良大聲地答應(yīng)。

他和黑驪還能撐,這一人一馬在馬幫里已經(jīng)變做了不可思議的存在,即使在暴風(fēng)雨中,商博良的黑馬也不驚恐。它變得異常警覺,馬眼里閃爍著兇猛的光,沉重的打著響鼻注視周圍。商博良一加快,它立刻跟上。他們越過了二十多匹騾馬,終于追上了前面開路的老磨和祁烈。

“我砍你他媽的個飲毒障,我砍你他媽的個蛇骨藤,我叫你他媽的生來命不好,今天遇見老子,把你根也挖出來!”祁烈滿嘴都是惡毒的咒罵,和老磨一樣揮舞著一柄砍山刀往前突進(jìn)。他開路的本事赫然不在老磨之下,只是那種玩命的勁頭令人驚恐,商博良愣了一下沒敢立刻靠上去,只覺得這個老行商真是瘋病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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