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烈手里的煙袋“啪”的一聲墜地,驚動了商博良,商博良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祁烈呆呆地看著人群的方向,完全沒有覺察自己掉了東西。
“老祁?”商博良拍拍他的肩膀。
祁烈忽的回過神來,搖搖頭:“想起我兄弟來,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一個兄弟和巫民的小女人搞上么?那個小女人……后來變成了蠱母……”
商博良點了點頭。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個伙計還真的是愛上了那個小巫女。那時候小巫女還不是蠱母,還不住鬼神頭,也不住紫血峒,可她漸漸長大了,總會接替蠱母的位置。變成了蠱母,她就不再是自由的,她得住到紫血峒里去,把自己獻給蠱神,隔三岔五的和那些大戶還有其他男人歡好,讓崇拜她的巫民們看著覺得受了神的保佑。我那個伙計也知道這件事,就找我商量,說想劫了那個小巫女逃跑,等他們逃到了宛州,就可以結婚生娃過日子,再也不必害怕。我罵他貪色,他跪在我腳下跟我磕頭,對我大哭,說是就想和那個小巫女過一輩子,我才第一次想,走云荒的漢子,居然也會小女人似的動情。我心一橫,想著也賺過一票,這次跟巫民們翻臉,也趁機絕了心念,再不要走這條送命的路。我就跟我那時的大哥段頭兒說,要了六匹快馬。段頭兒知道我要做什么,說自己老了,我要做便做,他不攔我,但是我不能連累了整個馬幫。我說沒問題,馬幫帶著貨先走,我留下來,隨后再逃。我估摸著馬幫走遠了,就跟著我那個伙計去找那個小巫女,小巫女那時候還只有十五歲,雖然媚人的時候像個小妖精,可是畢竟沒見過大世面,聽說要逃亡,嚇死了,說什么也不愿。說這樣子若是被族人抓住,要在身上下骷髏蠱,中了骷髏蠱的人,臉上的肉全都枯死,就像一張骷髏臉,還要脫光了半身埋在泥潭里,泥潭里面放滿水蛇。巫民懲罰仗著美貌敢胡作非為的女人就用這招,要毀了她的容貌,讓蛇鉆在泥里吃她嬌嫩的身子。”
商博良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后脊發(fā)涼。
“我那個伙計就抱著她的腿苦苦地求,說是沒了她便活不下去,若是小巫女不跟他回宛州,他就只有吊死在林子里。小巫女站在那里只是流眼淚,我那個伙計也流眼淚,兩人互相抱著腦袋不知道說什么,最后兩個人哭成一團,在那里又親又摸,粘在一起扯不開似的。我在旁邊看著尷尬,小巫女擦了眼淚,下了決心說跟我們走?!?/p>
“能從這里逃過巫民的追捕?”商博良問。
祁烈點點頭:“不下雨的天氣,認識路的人,騎馬可以。巫民很少有馬,有了也是代替牛來拉犁的,跑不快。所以我問段頭兒要了六匹快馬,我們三個人輪流換騎,巫民追不上來。”
“但是,”他低聲說,“我犯了一個致命的大錯?!?/p>
“什么錯?”
“那個小巫女是制蠱的天資過人,被選為下一任蠱母的女人啊。她跟我那個伙計那檔子事情,巫民鎮(zhèn)子上誰不知道?尤其是鎮(zhèn)子上那個大戶,估計覺著這個小女人當上了蠱母,遲早都能讓他給抱上,誰知讓一個東陸來的渾小子搶了先,恨著呢,只是這個小巫女可能是將來的蠱母,才不敢發(fā)作。所以大戶派了十幾個人輪流盯著那個小女人。我們的計劃給人知道了,那個大戶派人在我們的馬槽里面下了毒!我們騎馬跑到一半,六匹馬全部倒斃。我們就給追上了,這下子證據(jù)確鑿,要劫走下一任的蠱母,這個罪可大了,大概不是給我們下點骷髏蠱栽在泥潭里給蛇咬的問題。我心想完了,這還不把老子剁成肉泥,在老子的尸身上種了煙草的種子,等到來年發(fā)芽生根開枝散葉開花結果,還要把老子尸身上長出來的煙草塞進在煙鍋里惡狠狠的燒著抽才能解恨?”
商博良聽他說得好笑,心里一動,卻沒有笑出來。祁烈這么說著,臉上卻漠然的毫無開玩笑的意思。
“這時候那個小巫女站出來,說自己愿意跟族人們回去,回去當她的蠱母。這是條件,她若是乖乖的回去,我和那個伙計便得活路。我當時那個開心,真是覺得死里逃生,巫民要把她拉回去奉她當蠱母,我們就可以活命,兩邊都好,過個幾年,男女的事情還不都忘記了?可我那個伙計還是舍不得,死死的拉著小巫女的手不放。兩個人又是鼻涕眼淚的哭成一團,抱在一起又親又摸,惡心得我快要掉下雞皮疙瘩來,恨不得自己拔刀砍了這對小男女。我走上去,忽然聽那個小巫女湊在我那伙計的耳邊悄悄說,說讓他留下來。只要我那伙計留在巫民的地方,就算她當上巫女,得和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歡好,自己算作是蠱神的女人,可是她心里只有我那個伙計。總之山盟海誓,說自己的身子和心都是我那個伙計的,兩個人便是死也要一起化灰?!逼盍逸p輕的笑笑,“這個小巫女那時候算是忽的明白過來了,其實兩個人要在一起,不是說非要她去宛州,我那個伙計留下來也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