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迪戈本人看上去異常平靜，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在奎因父子朝他的桌子走近時，這位美男子懶洋洋地動了動手指，示意士兵往后站。兩名士兵在后退一步時不忘把他們夾擁著的胖男人向后一拽。

“本迪戈先生――”埃勒里開口了。

“你是為這個來的吧？”本迪戈微笑著說。他的另一只手伸了出來，拿著的是埃勒里的那副望遠鏡。埃勒里隔著黑檀木辦公桌凝視著他。那雙黑眼睛在閃爍。本迪戈顯然是在等著他的到來。他要找點兒樂子，而讓他覺得最逗樂的――埃勒里突然明白了――就是看著一個無助的人暴怒。

喊冤叫屈，一點兒用也沒有。別的就更沒有意義了。埃勒里不得不讓自己適應(yīng)這一點。他在桌面上伸過手去，從那傲慢的手上奪過望遠鏡，同樣傲慢地一轉(zhuǎn)身，作勢離去。

“等一下，奎因?！彼呀?jīng)心平氣和了，再也不會在這個人面前發(fā)脾氣了。

“在你們得到自由行動權(quán)時，我想你們這樣的聰明人也該明白，凡事都是相對的。這里是一個受到嚴格控制的小島，我們也想保守我們的秘密。你們是這里的客人。我們并不歡迎我們的客人到隱蔽處窺探?！?/p>

“特別是那些家丑不可外揚的部分吧?！卑＠绽镎f?！半S你怎么說吧。順便問一句，你沒帶照相機之類的拍攝設(shè)備吧？ ”

“沒有。”

“你呢，奎因警官？”

“沒有?！?/p>

“那好，我這樣問只是以防萬一。在本迪戈島是不允許拍照的。不管何時何地被發(fā)現(xiàn)，這類東西一律會被沒收、銷毀，膠片會曝光。還包括某些懲罰性的措施……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先生們。 ”他轉(zhuǎn)向皮博迪。“本迪戈先生。”本迪戈迅速轉(zhuǎn)過頭來：“什么事？”

“既然把話說開了，”埃勒里說，“我想應(yīng)該告訴你，我和我父親隨身都帶著槍。這也在你們的禁止事項之列嗎？”本迪戈笑了：“不，奎因。我們這里的人都很喜歡槍炮。你們有什么槍盡管帶?！彼Φ醚劬Σ[成了一條縫兒，“就是不能帶照相機?！?他們的目光再次相遇。這次埃勒里也笑了。

“我們懂了，陛下?！彼林卣f。

“等等！”本迪戈大王在他的寶座上坐直了，他的語氣中透露出的某種東西令皮博迪也警覺起來，后者的目光第一次離開那些文件，抬起頭來，“我不認為你是真的懂了，奎因。”本迪戈慢慢地說，“我不相信你真的懂了……坐下來旁聽一下你們打斷的是什么。坐在那邊！ ”他指了指靠著有弧度的那面墻擺放的兩把椅子。

埃勒里心頭一驚。這種慢條斯理的長聲總給人帶來一種不祥之感，此刻更是讓他回想起上午鐵柵門里那位少校沒有人情味的聲音。他現(xiàn)在真后悔跑到這里來。為了不讓心中的疑懼在臉上流露出來，他快步走向一把椅子。警官已經(jīng)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就座，臉色有些發(fā)灰。

坐下后，也不知到底為什么，他覺得很緊張。

“現(xiàn)在你們可以接著說了。”本迪戈簡短地對伊曼紐爾?皮博迪說。

皮博迪站起身。他的主人向椅背上一靠，把眼睛閉上了。這真有點兒戲劇性，但并不像演戲那樣令人安心。本迪戈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定在了被兩名士兵夾在中間的那個胖男人身上。從那雙黑眼睛的深處射出的寒光似乎能把人凍成冰棍，奎因父子這時才有時間認真打量這個又高又胖的男人。

他雙腿彎曲，像是支撐不住體重，隨時要跪下。松垂的面頰毫無血色，冒著汗，而室內(nèi)開著空調(diào)，一點兒也不熱。他的眼睛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似乎老是找不準合適的焦距；還時不時地眨一眨眼睛。他給人的總體感覺是，由于長時間地高度緊張，已經(jīng)疲憊不堪。在埃勒里看來，此人和他以前在刑事法庭見到的謀殺案被告沒什么兩樣。

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他覺得上午在“集中營”遭遇了那一切之后在車上向父親提出的那個問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