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妮!”我愕然大叫。
“你說蘇妮死了?確定嗎?會不會弄錯了!”楊暢前些日子與蘇妮非常聊得來,一時也無法接受。
張警官搖了搖頭:“你們可以跟我過去辨認(rèn)一下?!?/p>
我們忙跟著張警官向燈火人群處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說:“面包車司機自稱是蘇妮的小學(xué)同學(xué),叫做吳森。他說蘇妮今天下午突然去找他,給了他兩百塊錢,要求吳森將她帶出清水鎮(zhèn)。吳森正好有一輛面包車,便答應(yīng)了蘇妮的請求。一路上蘇妮顯得很驚慌,一再要吳森加快車速,說是有人追殺自己,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吳森被蘇妮被催得不耐煩起來,而這個時候路上又沒什么車輛行人,于是他便開始超速行駛。當(dāng)車飛快向前駛?cè)サ臅r候,蘇妮卻突然撞開車門跳了下去,身體彈跳了幾十公尺,順著路邊的矮階滾下了田地。吳森立即下車尋找,等他找到蘇妮的時候,人已經(jīng)死了,吳森立即報了警……”
怎么會這么巧?我們下車的地方竟然距離案發(fā)現(xiàn)場如此接近,就好像蘇妮的靈魂有意牽引著我們過來看她似的。
不管我們?nèi)绾尾辉该鎸?,或者抱著僥幸的心理,接下來我們還是真真切切地見到了蘇妮的尸體。血由她仰臥的身體下溢出,已經(jīng)凝結(jié)。她像睡在一張血床上,皮膚和嘴唇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恐懼,讓人不禁聯(lián)想她在死前究竟看見了什么才會讓她如此害怕。
又死了一個!正值花季,青春貌美的兩個女孩,一個個橫遭慘死。
難道浴場真的被詛咒了嗎?真像孟公所說,一切都是因為有人養(yǎng)鬼招來惡靈?我在城里的時候浴場不是還好好的嗎?可是我一來浴場就開始出事,這算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隱約間,我有一種非??膳碌南敕?,說不定整件事與我有關(guān)。
養(yǎng)鬼―――我第一次認(rèn)真地思考這個名詞,雖然我對它還是非常排斥。
對了,我為什么如此排斥?僅僅是因為小時候偷偷聽到媽媽和外婆爭吵的話題中頻頻出現(xiàn)過這個詞嗎?
我努力回憶,想逼自己記起更多關(guān)于“養(yǎng)鬼”的事件。我知道我的記憶中隱藏著一些秘密,十歲那一年我忘記了很多東西。人常常會忘記一些事不是嗎?除了生理周期性的遺忘,那些會帶來傷害或是超出承受范圍的事,我們通常會把它埋葬在心靈的盲點區(qū),不去碰觸。
可是我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人。
小時候我經(jīng)常躲在大家看不見的角落,偷聽浴場工人談?wù)撐业陌职謰寢?。從爸爸與媽媽的相遇,他們的苦戀,外公外婆在媽媽的飯里摻墮胎藥,爸爸媽媽的私奔,爸爸的意外去世,媽媽臨近生產(chǎn)被關(guān)在浴場獨自將我生出來……這些殘忍的議論,我一一默默聆聽,然后冷眼旁觀,裝作不知情。性格也逐漸變得麻木漠然,一直到媽媽的死……我連媽媽凄厲的死狀都記得那么清楚,可是偏偏對于十歲時候的幾個事情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我的記憶有三個死角―――小舅舅的妻子和兒子死的那一天,似乎發(fā)生過什么,我想不起來;媽媽和外婆為了養(yǎng)鬼爭吵后也似乎發(fā)生了什么,我也想不起來;媽媽死前抱著我說的話,理應(yīng)非常重要,我還是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也一直不愿意去想??墒乾F(xiàn)在,我隱隱感覺蘇妮和蘇云的死似乎與我有關(guān),似乎與那些記憶有關(guān)。我第一次試著去想,卻又害怕,那比媽媽的死狀更讓我恐懼的記憶,想起來真的好嗎?
撥通了浴場的電話,我不知道要怎樣開口,就委托張警官告訴外公和小舅舅蘇妮死去的噩耗。
我和楊暢考慮著是繼續(xù)前往白鳥鎮(zhèn)找大舅媽還是先回浴場。我堅持前者,楊暢堅持后者,最后拋硬幣做了決定:我們還是坐上警車,踏上了回浴場的路―――事后證明這個選擇還是非常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