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訊問(22)

夜鶯的尸衣 作者:(英)P·D·詹姆斯


“昨天晚上布魯姆費特護士長使用了泰勒小姐的寓所嗎?”

“半夜里嗎?布魯姆費特決沒有!她上床早,除非她和女總監(jiān)一起在市里?,她總是在十點十五分時調(diào)制她最后的一杯茶。不管怎樣,她昨天晚上被人叫出去了,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打電話把她叫過去,讓她去單人病房接收一位從手術(shù)室送過來的病人。我想這件事人人都知道,那正是在快到十二點時候的事?!?/p>

達爾格里什又問吉爾榮護士長是否親眼見著她了。

“不,但是我的朋友看見了,我是說李恩。他把頭伸出門外去看走廊里是否有人,在我們離開前好上廁所,就看見了布魯姆費特裹著斗篷,提著她那個舊提包,消失在樓梯下面。很顯然她正出門,我猜想她是被叫到病房里去了,在布魯姆費特,這是常有的事。提醒你一下,這部分是由于她自己的過錯,有這樣一種東西就叫做過于認(rèn)真?!?/p>

達爾格里什想,吉爾榮護士是不大可能去犯這樣的“過錯”的。很難想像她會在任意一個外科醫(yī)生,不管他多么杰出,在他的偶然召喚下,就會在隆冬的午夜時分高一腳低一腳地穿過庭院。他為她感到遺憾,她讓他窺見到了這種荒謬可笑的缺乏隱私的狀況,這些瑣瑣碎碎,巧立名目的遁辭,在這種狀況下人們并非心甘情愿地生活在親親熱熱之中,同時想盡辦法保住自己的隱私,窺探他人的秘密,這使得他陷入一片壓抑之中。只要一想到一個成年男子在出門之前,先得鬼鬼祟祟地四下里偷看一下,兩個成年愛侶為了躲避別人的刺探,偷偷摸摸地溜下后樓梯,這是么多可笑,多么使人屈辱的行為。他想起女總監(jiān)說過的話:“我們知道這里所有的事情,這里沒有真正的隱私?!奔幢闶强蓱z的布魯姆費特夜里喝什么茶,以及她夜里幾點睡覺都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了。難怪南丁格爾大樓滋生出了它自己品牌的精神病,吉爾榮護士長必須為自己尋找借口,為她和她的情人在院子里散步作辯護,為他們那顯然很自然的想要拖延道別的時間的愿望作辯護,用難以令人置信的廢話,說什么要討論醫(yī)院里的事情來作掩飾。他發(fā)現(xiàn)這一切是那么地令人壓抑窒息,所以當(dāng)?shù)搅嗽撟屗叩臅r候他一點也不惋惜。

8

達爾格里什對于他和女管家瑪莎·柯林斯(Morrtha Collins)之間半小時的談話十分欣賞。她是一個瘦瘦的,褐色皮膚的女人。她看起來就像一根枯樹枝,骨瘦如柴,骨頭里的汁液老早就干枯了。她給人的印象是不知從何時起她的身體就在衣服里面漸漸縮水了。她那厚厚的淺黃褐色工裝褲吊在她身上,形成長長的褶縫,從她的窄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腿中部,在腰間被一條紅藍條紋的,學(xué)童用的皮帶給束住了,并扣上了一個蛇形帶扣。她的長襪給壓縮成褶裥狀包住了她的腳踝。要么就是她總喜歡穿大兩碼的鞋子,要么就是她的腳有點奇特,與她的身體其它部分相比,特別地不成比例。她一叫就來了,咚的一下就站在了達爾格里什的對面,她的一雙大腳站在那里穩(wěn)穩(wěn)地向兩邊分開,兩只眼睛先就帶著一種惡狠狠的神氣盯著他,好像她要接見的是一位特別難對付的女仆。在整個的談話中,她從沒笑過一次。說實話,在這個場合中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激發(fā)出有趣的感覺來,但是打過正式的招呼之后她也未能擠出一絲笑意來。盡管開頭不順,談話進行得還是不錯的。達爾格里什有點懷疑她說話時的尖刻語氣和反常的干癟外貌是不是她精心設(shè)計的一部分偽裝外表?;蛟S大約四十年以前,她決心成為一個醫(yī)院里的人物,虛構(gòu)中的一個受人愛戴的暴君,用同等的傲慢來對待每一個人,上至總監(jiān),下至低級女仆。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顯示個性的舉動是如此成功和令自己滿意,她就決定從此不再放棄它了。她不斷地抱怨,但卻沒有什么恨意,只是一種形式罷了。他懷疑,事實上,她很得意她的工作,當(dāng)她選擇露面時既不是不快樂也不是不滿足。如果這份工作就像她口頭上所聲稱的那樣,叫人不能忍受的話,她不會一干就是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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