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三次?!彼f道。
“三次?!蔽抑貜痛_認道。
“這是致死的原因嗎?”他知道我的答案會是什么。
“可能是。但我不敢肯定?!?/p>
“有沒有其他致死原因的痕跡?”
“沒有彈孔,沒有刀傷,沒有其他骨折痕跡。我在脊椎骨處發(fā)現(xiàn)幾處古怪的深深的刀口,但我不能確定它們意味著什么?!?/p>
“肢解造成的 ”
我搖搖頭?!拔也贿@么認為。位置不對?!?/p>
我把頭蓋骨放回木環(huán)處。
“肢解手法干凈利落。他不是粗暴地砍去四肢,而是把四肢從關節(jié)處整齊地切下來。記得蓋涅一案嗎?還有瓦倫西亞那個案子?”
他想了一分鐘。頭轉向右又轉向左,這是非常罕見的動作,就像狗耍弄玻璃紙上的皺紋一樣。
“蓋涅大約是……哦……兩年前送來的,”我提示他,“他的尸體被包裹在層層的被子里,身上纏上包裝用的膠帶。他的腿被鋸掉,單獨包裝起來?!?/p>
當時這東西讓我想起古埃及人。在制作木乃伊之前他們會把內臟除去,保存起來。然后五臟六腑會被單獨包扎,再放回身體。蓋涅的兇手也用相同的手法處理了他的雙腿。
“啊,是的。我想起來了?!?/p>
“蓋涅的雙腿在膝蓋以下被鋸去,瓦倫西亞的也一樣。他的雙臂和雙腿是在關節(jié)以上或以下幾英寸處被截去的?!?/p>
瓦倫西亞因貪婪在一宗毒品交易中被殺。他被裝在一個曲棍球袋子里來到我們這兒。
“在這兩宗案子里,四肢是在最方便的位置被砍去的。而現(xiàn)在這個案子,兇手則非常干凈地從關節(jié)處分離這些部位。你看這里?!?/p>
我示意他看一個圖。我用標準的解剖圖來標明身體各處被肢解的位置。一條線橫穿喉嚨,另一些線條分別分割了肩膀、骨盆和膝蓋關節(jié)。
“他在第六節(jié)頸椎骨的位置砍下頭部,在肩關節(jié)處截去雙臂,然后在脛腕位置砍下雙腿。小腿則在膝蓋關節(jié)處分離?!?/p>
我拿起肩胛骨。
“你覺得這些圍繞關節(jié)窩的切口如何?”
他認真地研究了切口以及圍繞在關節(jié)表面的幾組平行的凹槽。
“雙腿部位也一樣,”我放下肩胛骨,拿起骨盆,“你瞧瞧這髖臼。他一刀直入關節(jié)窩。”
拉曼徹檢查了大腿骨連接處深深的切口。骨盆內壁處留下很多道深切口。默默地,我拿走骨盆,把大腿骨遞給他看。腿骨頸處環(huán)繞了一圈平行的切口。
他拿起腿骨端詳了很久,然后放回桌上。
“他只在砍手時失手。那里他僅是圍著骨頭切了一道?!?/p>
我把切手的半徑給他看。
“奇怪?!?/p>
“是的?!?/p>
“哪處才更典型?這里還是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通常來說,肢解尸體是為了方便棄尸,因此兇手肯定會怎么方便就怎么弄。拿起一把鋸,砍下各個部位。這個人則花了更長的時間?!?/p>
“噢。那這又意味著什么?”
這個問題讓我想了好一會兒。
“我不知道?!?/p>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
“受害者的家人希望取回尸體下葬。我會盡力拖延時間,可是你也要多拍些照片并留存一切有用的資料,以備日后法庭審訊之用?!?/p>
“我打算給兩三組切口做截面分析,在顯微鏡下好好看看,看能不能確定兇器的類型。”
我仔細選擇接下來要說的話,然后凝視著他,看他臉上的反應。“如果我找到適合的特征資料,我想用這些切口來比對另一個案子?!?/p>
他的嘴角微微地顫了一下。我不知道這代表感興趣還是討厭。又或者我只是過慮而已。
他停了停后說:“對,克勞德爾先生跟我提過這件事?!彼敝钡乜粗?。
“告訴我你為什么覺得兩個案子有關聯(lián)?!?/p>
我把兩個案子的相同點大致說了說。棒殺,死后肢解,塑料袋拋尸,丟棄在隱秘的地方。
“兩宗案子都歸蒙特利爾市警察局管嗎?”
“加尼翁這宗案子是。特羅蒂爾的歸魁北克省警察廳管。她是在圣杰羅姆被發(fā)現(xiàn)的。”
和許多城市一樣,司法管轄權在蒙特利爾也是個比較敏感的事情。這個城市坐落在圣勞倫斯河中的一個島上,蒙特利爾市警察局管轄發(fā)生在島上的兇殺案。島以外的案件則歸當?shù)鼐炀只蛘呖笨耸【鞆d管。部門協(xié)調從來都不是一件順暢的事情。
他想了想后說道:“克勞德爾先生可能會――”他猶豫了一下,“很難對付。你繼續(xù)做比對。需要什么就告訴我。”
這周晚些時候,我用一個顯微照相機把刀口拍攝下來,以不同的角度、放大倍數(shù)及光線強度來拍。我希望把它們的內部結構纖毫畢現(xiàn)地顯現(xiàn)出來。我也把幾個關節(jié)表面骨頭上的細小片斷取下來。我本來打算用電子顯微鏡掃描這些骨頭來仔細觀察,不料接下來的兩周時間我得埋首在數(shù)具遺骸上。
一具衣不蔽體的人骨在魁北克省一個公園被幾個爬山的少年發(fā)現(xiàn);一具腐爛不堪的尸體被沖上圣路易斯湖岸;一對夫婦在清理新買的屋子時在地牢發(fā)現(xiàn)滿滿一箱用蠟、血和皮毛所覆蓋的頭蓋骨。所有這些發(fā)現(xiàn)全部歸我處理。
圣路易斯湖發(fā)現(xiàn)的殘骸被認為是一位在一次劃船比賽中身亡的男子,當時他的競爭對手妒忌他靠香煙走私副業(yè)而獲得了大筆的財富,因此在劃船時設計殺死了他。我正在修復這位先生的頭蓋骨,電話來了。
我預計到這通電話會來,可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我聽著電話,心臟狂跳,胸骨下的血液仿佛沸騰起來一般嘶嘶作響,如同一杯被猛力搖晃的蘇打水。我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fā)燙。
“她死去還不到六個小時,”拉曼徹說道,“你最好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