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幫我?guī)吆妹??”女人望著呂歸塵,“其實他只是……一個孩子,他太想繼承他父親了,即使明知道要付出太高的代價。”
她的目光還是清澈如同呂歸塵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呂歸塵點了點頭,他上去把幽隱架在了肩膀上,拖著他走向門口。
“阿蘇勒快一點??!”羽然在門口大喊,“快啊?!?/p>
姬野已經(jīng)奔出了大殿,回頭看了一眼,咬咬牙又跑了回來。
呂歸塵忽然感覺到劇烈的疼痛從腰側傳來,痛得把他整個人都貫穿了。他猛地低頭,看見幽隱干枯成骨頭的手正插在他的腰間。幽隱又恢復成了兇獸般的神情,露出滿是血的牙齒!
“姬野……”他向著奔近的姬野伸出手。
“劍……劍,是我的!誰也不能搶去?!庇碾[的手嵌在呂歸塵的腰間,拖著呂歸塵搖晃著走向巨劍。他拔劍了,猙獰的兇器到了他手上,血紅色變得越發(fā)的凄厲。
“幽隱!不要再管劍了!走?。 迸舜蠛?。
“劍是我的,是我的!”幽隱的舌頭舔著牙齒,“我已經(jīng)得到力量了!”
“幽隱!那是死魂的劍??!不要跟你父親一樣,不要啊!”女人的神色悲戚而喪亂。
幽隱愣了一下,他停在那里,姬野手里還握著半截斷槍,可是他不敢逼上。幽隱的神色變化著,時而茫然,時而狠毒。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我??!救我??!”他哭喊起來。
他的臉痙攣了幾下,又浮起瘋狂的笑意,“我已經(jīng)得到力量了,我可以繼承幽氏了。我是最偉大的武士,沒有人能蔑視我!”
“不要吃掉我……不要吃掉我……”他忽然又開始哀求。
他手中的劍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劍了。整柄劍像是融化了,流動著森嚴詭秘的鐵青色光芒,鐵水沸騰一樣地變形,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兇狠地撲出來,立刻又有別的什么把它們捉了回去。它們在鐵水中互相搏殺、撕咬、吞噬。鐵水忽地炸開了,鐵流穿透了幽隱干枯的手臂,一道道地纏著他的手臂往上蔓延。劍在吞噬他的身體,要和他融為一體!姬野明白了那些尸體的傷痕為什么如此的古怪,他們并非被劈死,而是接近這柄劍的時候,被鐵水吞噬撕碎了。
幽隱一劍劈向呂歸塵的頭頂。
姬野手中的斷槍在最后一瞬狠狠地刺進了幽隱的胸口,兩股無法言喻的吼叫聲在大殿中翻滾著,虎牙的槍刺變成一團完全沒有光的墨黑,而鐵水侵入距離槍刺一寸的地方,瘋狂地盤旋著,不斷地撕裂幽隱的胸口,卻無法逼近。
鐵水忽然離開槍刺,對著幽隱反撲過去,把他整個地包裹了!這團扭曲變化的青色鐵水變了了一個巨大的水泡,圍著幽隱波動了一瞬,忽地一收,青色里泛起了血紅。
它炸了開來,裂成碎片,只留下碎裂的白骨。
鐵水濺上了姬野的身體,碎片匯聚而來。姬野手中的斷槍落下去扎在地磚上,越來越多的碎片漸漸開始匯聚成劍形,姬野的手握住了劍柄。那柄波動的劍就要成形了,呂歸塵按住腰間的傷口,看著他的朋友。
“走!帶著羽然走!快??!”姬野對他搖頭。
“姬野……”
“快走!摸了這個東西……我也會跟幽隱一樣的?!奔б暗氖忠呀?jīng)泛起了死灰。
“不會的!”呂歸塵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了劍柄,把姬野狠狠地推了出去。
“阿蘇勒……”他最后聽見姬野和羽然的聲音,尾音漸漸地縹緲遠去。
不,是他漸漸遠離了所有人。就在他的腳下,黑暗的門洞開了,他無聲地陷了進去,封閉了一切的光與影、天空和大地,只是他一個人站在極深極靜的地方,捧著火紅的巨大金屬。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嘿嘿,嘿嘿……”
有很多的聲音在黑暗里笑著,帶著一點狂喜、一點唏噓。
“又有人來了,又有人來了,”
他驚恐地環(huán)顧周圍,無數(shù)蒼白的影子。他們圍繞著自己,大笑。
“明明已經(jīng)猜到最后的結果,可是我們還是一代又一代地拔起劍。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呢……”有一個聲音在人群外說。
呂歸塵想了起來,進入大殿之前,就是這個聲音回蕩在他耳邊。
“來了!來了!快走!快走!”大笑的影子們仿佛驚恐起來。
呂歸塵猛一轉身,周圍已經(jīng)不再有人,影子消失了,那個說話的人也不在。
“只是畏懼這樣地活著啊,畏懼那些滿是血的畫面,也畏懼茍且著哭泣著死去。”那個聲音還在,仿佛從黑色的天空里投下來。
“你在哪里?”呂歸塵大喊。
“回頭看我?!?/p>
他猛地轉身,看見身后血色的腳印綿延向著遠方。他抬頭,看見了那個人,手中捧著火紅的古老巨劍。他融在黑暗里,面目呂歸塵看不清楚,只能看見一雙眼睛。
“握住它?!蹦莻€人遞過了劍,他的聲音帝王般不可抗拒。
呂歸塵顫抖著伸出手,接住了劍??膳碌淖茻岷鋈还噙M了他的身體里,像是要把他的血脈撐得爆炸。他用盡全身力量咆哮起來,一瞬間,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血氣充盈,他聲威如龍。劍自己也吼叫起來,不是金屬的震鳴,而像是巨大的太古巨龍立在呂歸塵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