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與昨日簡直如出一轍。這幾天來已完全熟悉的老人,似乎依然和昨天一樣,茫茫然地眺望著庭院。老人頭頂完全光禿,輪廓是一團(tuán)渾圓,所以若是逆光看去,真的無從分辨老人正面對著哪里。不過今川認(rèn)為既然老人昨天是在看庭院,今天應(yīng)該也是如此。
“早安?!?/p>
“噢,是你啊?!?/p>
不出所料,老人正在看庭院。他看見今川,高興地破顏微笑。
從外表看來,老人感覺已近七十,但是他似乎出人意表的年輕。碩果僅存的一些鬢發(fā)幾乎全白了,與此相對,老人的容顏豐厚而且紅潤。
今川對這名老人很感興趣。他看起來不像客人,卻也不是旅館員工。從他的口吻判斷,也不像是旅館老板。他只在日用浴衣上穿了一件棉袍,無所事事,就這么悠閑地待著。
“你……”
老人突然用倒了嗓的聲音說,“你看起來不像是來泡溫泉療養(yǎng)的客人呢。恕我冒昧,你是來做什么的呢?”
老人用獨特的腔調(diào)問道??礃幼樱拖窠翊▽先吮в幸蓡栆粯?,老人也對今川感到疑惑。
“哦,我是來做生意的,約好的客戶卻遲遲未現(xiàn)身?!?/p>
“生意?何必約在這種箱根的深山里頭談生意呢?同樣是箱根,也有許多交通方便的地方啊。像元箱根或是湯本——不,這一帶的話,山腳下也有許多溫泉旅館啊?!?/p>
“不,這里是對方指定的。他吩咐我在這里等待,所以像這樣等了五天之久?!?/p>
“干等了五天啊。指定這種地方作為商談場所的客人雖然奇怪,注一:信樂燒是滋賀縣信樂地方生產(chǎn)的陶器,質(zhì)地粗糙,以赤褐色為多。室町時代以燒制茶器聞名。
注二:常滑燒指愛知縣?;懈浇霎a(chǎn)的陶器,于平安末期開窯,在鐮倉時代達(dá)到鼎盛。風(fēng)格樸拙,多生產(chǎn)大型生活用品。
跟那種人做生意的你也是半斤八兩哪。反正不是什么尋常生意吧?”
“不尋常,極不尋常。吩咐我在這里等的,可是位和尚呢?!?/p>
“和尚?”
“我在等一個和尚。如此罷了?!?/p>
“如此罷了?”
“如此罷了。哈哈哈。”
今川以無意義的笑聲結(jié)束話題,告訴老人自己的姓名與職業(yè)。
老人知道今川是個古董商后,有些不可思議地側(cè)了側(cè)頭,報上名來:“我啊,名叫久遠(yuǎn)寺嘉親?!?/p>
久遠(yuǎn)寺老人說他是這家旅館的常客,戰(zhàn)前幾乎每年都來造訪。
但若問他現(xiàn)在是否也還是客人,情況又有些不同了。他現(xiàn)在似乎是以“旅館食客”這種奇妙的身份待在這里。
“說好聽一點,是拋棄了都市的生活,但說穿了就是在東京待不下去了,形同放逐。與其說是隱居避世,更像是出奔京城,落荒而逃哪?!崩先苏f著空虛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