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小聲說：“你從前一定來過?！?/p>

豺狼似乎覺得很逗。“我們通常沒有鑰匙。所以沒來過。”

“那怎么……”

“靠挖。在墻上打洞，從上面進入。要偷偷地干好幾個禮拜，有時候好幾個月。而且只能進入小一點的新墳。說起來，這次是……特別行動?！?/p>

這倒不錯。他本來還擔(dān)心他們對下面的布局多少知道一點兒，看出破綻。

“你呢，”豺狼問道，有教養(yǎng)的聲音在隧道里回蕩，“你在做清單和計數(shù)的時候，走了多遠？”

塞斯咬緊牙關(guān)?！皼]到過這么遠?！?/p>

三百級。他們走在數(shù)百年前開鑿的軟巖洞里。塞斯腿發(fā)酸，眼睛被煙熏疼。他揉了揉眼睛，但是不管用。向下，再向下，直到他覺得到達大地中心，進入她火熱的、跳動的心臟。他幾乎能聽見心跳，怦怦的，從遠處傳來，他以為那聲音只在他腦里心里，但是豺狼拉住他，說：“聽?！?/p>

石子滾動。

他們前面是黑暗。幾個人大聲、沉重地呼吸。豺狼喝道：“安靜！”呼吸聲小了，他們在傾聽。

怦怦跳動之聲似有若無。當他們凝神細聽，卻消失了。塞斯覺得那是自己的幻想。

“神的影子。”狐貍壓低聲音說。

塞斯立刻警覺地四顧。豺狼微微一笑。“我們的行話。墳?zāi)估锍Ｓ衅婀值穆曇?，墜落或下沉的聲音。這些人愛拿可怕的事兒開玩笑?！?/p>

他輕輕推了塞斯一把。“還有多少級？”

“地圖上標了六百級?！?/p>

狐貍在后面噢了一聲。

走到一半，塞斯氣喘吁吁地停下，兩肋生疼。他問道：“你干嗎要干這個？你這樣的人？”

盜墓賊靠在墻上?！拔疫@樣的人，”他靜靜地說，“我是什么樣的人？”

“有錢，”塞斯說，“有教養(yǎng)。屬于統(tǒng)治階級?！?/p>

豺狼笑起來。走到下面的人警覺地抬頭?！拔腋蛇@行的原因，和你一樣，我的朋友?！?/p>

塞斯瞪著眼?！拔沂且o我妹妹弄水喝。如此而已?！?/p>

“你信嗎？你就這么欺騙自己？”豺狼睜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有更簡單的辦法弄到水，即便是現(xiàn)在這樣的干旱日子。你不是。你渴望冒險，我的朋友。危險。不服從的刺激?？纯茨阕约?，籌劃，探索，看不起你平日的工作……”

“你胡說！”塞斯咬著牙說，感到身上發(fā)寒。

豺狼轉(zhuǎn)身向下走?！澳銋挓┝饲鍐魏图毮俊Ｄ阍趦?nèi)心渴望歌唱。”

塞斯盯著他的背影。狐貍使勁推了他一把?！白甙?，帥哥?；氐角懊嫒?。要是有什么陷阱，我們可不想讓頭兒掉進去?！?/p>

六百級臺階。他們終于走到了底。要不是塞斯摔了一跤，他們還不知道。

他從那幾個人手里拿過一支火把，舉起來。

他們前面有一條筆直的通道。通道那頭的墻上抹了石膏，曾經(jīng)有繪畫，但是圖案都已干裂脫落。

他回頭看看。

“好?！辈蚶堑穆曇艟驮诙?，“希望你沒有記錯路?！?/p>

“當然沒有?！?/p>

他向前走。這段路不好走。他已把索斯特里斯墓的圖記在腦里，而且只記了這一張。現(xiàn)在，每個交叉路口對他來說都是一次考驗，每個轉(zhuǎn)彎都是一場噩夢。如果搞錯，他們就可能在這里轉(zhuǎn)悠好幾天，米蘭妮就死定了。石灰華吃掉了他的腳步聲。每條通道看起來都一樣?？諝庵袧M是塵土，他嘴里和鼻子吃了進粉塵，嗆得咳嗽。頭上巖頂高高，上面有黑色的陳年煙跡。所有人都不再出聲，互相挨近，仿佛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向左，向右；穿過拱門，走過陡坡，穿過無法直立行走的狹小側(cè)室。有一個地方，他們只能爬過去，狐貍罵罵咧咧。在另一個地方，地上有個大坑，坑邊的路極窄。塞斯走在前面，一聲不吭，集中精力想著腦子里的地圖。他一道彎一道彎地數(shù)著，別的什么也顧不上。豺狼的火把緊隨其后。他們終于走到一間小廳，廳里有八扇門，這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所措地停下，不等豺狼開口，就指著一扇帶蝎形封的大門，說：“在這兒。索斯特里斯之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