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馮宇沉吟片刻，說：“一般來說，打錯的電話都會在二十秒之內(nèi)掛斷，但是這個通話持續(xù)了兩分多鐘。也可能是費克群這時已經(jīng)顧不得是誰打來，在電話里求救。”

一個探員這時補充說：“演藝人員常常會接到不熟悉的人打來的電話，可能是記者，也可能是影迷?！?/p>

馮宇點頭說：“有可能，那個人因為怕被指責為見死不救，而一直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或捅給媒體。顯然費克群當時的哮喘已經(jīng)讓他難以清晰地把自己的住址告訴電話那頭的通話者，對一個快要喘死的人來說，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是很困難的。不過一個大明星死了，影迷們很容易就會把情緒宣瀉在一個并沒有過錯的相關(guān)者身上?！?/p>

“根據(jù)尸檢和現(xiàn)場線索，得出的當晚情況就是這樣，費克群在接完電話后就失去了行動能力，并且迅速死亡。有補充的嗎？”

專案組的成員們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實際上，當天現(xiàn)場堪查下來，基本就已經(jīng)可以確定是急病而死，如果費克群不是名人，媒體在第一時間又做出了最大力度的反應，根本不會有這個專案組存在?，F(xiàn)在查了這么幾天，印證了當天現(xiàn)場的判斷，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不過還是有個探員說了一點意見。

“費克群的死亡過程基本上是相當清楚的，如果說有疑點的話，就是最后一個電話了。如果是一個不熟悉的人來電，要是在求救時無法清晰報出自己家庭住址，正確的做法是立刻掛斷電話，撥打110或120求救。因為必要時他們是可以根據(jù)來電號碼而查到座機所在位置的，說不清住在哪里并沒有關(guān)系，只要表達求救意愿就行，可是死者沒有這樣做。另一個細節(jié)，結(jié)束通話后，費克群把電話聽筒放回了原位。不過他并沒完全擱好，導致侄子費城打不進電話。這表明費克群還有一點行動的余力，一般人在最后時刻的求生意志，會讓他重新試著撥110、120，也許他只撥出一兩個號碼就會支撐不住倒下，但那樣的話，現(xiàn)場的情況和我們所看到的將有所不同?！?/p>

馮宇把抽剩的煙頭按滅，幾乎每個人都抽著煙，整間屋里紅星閃閃。

“這是你的假設嗎？費克群相信和他最后通話的那個人會來救他，可是那個人直到最后一刻也沒有出現(xiàn)?！瘪T宇嘆了口氣：“你的假設讓案情復雜化了啊?！?/p>

第五章

很少有地方，會比夜晚的高層樓梯間里更黑暗。那是一個封閉式的結(jié)構(gòu)，每一層的樓道出口都是一道彈簧門，需要很用力才能推開。彈簧門上有小窗，樓道里的微弱光線，通過小窗拐進樓梯間后，立刻會被里面的黑暗吞沒。

夜晚孤身走在高層的樓梯間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每走上一小段，聲控燈就會突然熄滅，必須再用力地往地上跺一腳，昏黃的燈光才會再次亮起。腳步聲在樓梯間里回響著，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心頭。孤獨感擠壓著心臟，總是覺得身后仿佛有什么東西，卻不敢回頭看，只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這是二十三層到二十四層之間，一片漆黑。

有一團黑暗慢慢蠕動起來。

黑暗里有人。

他已經(jīng)一動不動地蹲了幾個小時，現(xiàn)在，他正慢慢地站起來。簡單地松馳筋骨之后，他開始往樓下走。他的腳步很輕，聲控燈沒有亮，黑暗里，他慢慢接近一樓。

彈簧門被推開了，他從高樓里走出來，月色星光被云層遮去了大半，但和剛才沒有一絲光線的樓梯間相比，足夠他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這是個不夠強壯的男人，特別是皮膚呈現(xiàn)病態(tài)的蒼白，讓人覺得這個一米八左右的人甚至有些瘦弱。

他的眉毛很淡，眼睛偏細長，鼻子的曲線不夠挺直，反而很柔和，總之，他的五官不夠陽剛，和皮膚的蒼白倒很般配。

如果有人現(xiàn)在從他的左側(cè)經(jīng)過，會發(fā)現(xiàn)他正面帶微笑，但是笑容說不出的怪異。實際上這是一種錯覺，從他左邊的嘴角開始，一直延伸到面頰深處，有一道可怖的疤痕。這讓人懷疑，他是否整張嘴曾經(jīng)在這邊被撕裂，縫合后留下再也難以消除的傷疤。這樣的猜測可能離事實并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