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兢繼續(xù)召集隊長們開會，說：“剛才馮主任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吧？明天就是下刀子都得給我上會戰(zhàn)！地區(qū)熊書記要來，縣上曹書記肯定也要來。都是大頭頭，我們一個都惹不起。所以，明天上會戰(zhàn)再不用多說了，現(xiàn)在就報人數(shù)?！?/p>

文戈也在座，提了個問題：“大灘口是膠泥底子，能不能種田？糊里糊涂就會戰(zhàn)，將來不能種怎么辦？”周兢忍不住說：“這還不明白，太明白了！領(lǐng)導(dǎo)想升官，大領(lǐng)導(dǎo)離得遠(yuǎn)，不放個大屁，能聽得著嗎？”

隊長們的話匣子一下打開了，七嘴八舌嚷起來。周兢知道這些人得嚷一陣，悄悄溜下地，鉆進(jìn)灶房，見大嘴女人背身在揉面，說：“肉熟了嗎？撈一塊肉吃?！贝笞炫藳]轉(zhuǎn)臉：“怕還沒爛，吃不成?！?/p>

大嘴女人平時對支書很巴結(jié)，今兒咋連臉都不轉(zhuǎn)？周兢詫異，笑說：“吃不成你是干啥的？鍋里的吃不成，我把你那兩片子揪下來喂貓兒呢！”說著，手就往大嘴女人褲襠里伸。大嘴女人扎煞著兩只面手，彎腰躲避，悄聲笑罵：“人看見了，你瘋了！”

周兢一眼看見她臉上有淚痕，停住手問：“你咋了？”女人用袖子擦一下臉：“沒咋。我聽鑼鑼奶奶哭媳婦子的事，心里難過的?！?/p>

周兢見她如此心軟，嘆了一聲。大嘴女人說：“周支書，呂翠兒那個婊子要離婚，你們不能給開介紹。那個婊子和馮主任勾搭上了，離了婚還不把他們美死了？”

周兢知道她嘴不牢，怕惹閑話，不敢搭茬兒，支吾幾句，走了。女人追到門口說：“肉一陣兒就爛了，你來吃?！?/p>

周兢到會議室，隊長們還在亂扯，他見時候差不多了，說：“扯得差不多了都聽我說?！标犻L們靜下來，他說：“會戰(zhàn)，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必須搞。這一點你們都聽清了，我是擁護(hù)曹書記、馮主任會戰(zhàn)的。但是，你們都給我聽清了，各人心里都有點數(shù)著！我們靠啥活著？靠糧食！沒糧食，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所以，各隊的莊稼一點都不能耽擱！誰要有吃風(fēng)屙屁的本事，你就不要種莊稼。這是一。二、會戰(zhàn)還要搞。人必須給我上夠！明天要是工地上沒人，我可告訴你們，我站在馮主任一起熟你們的皮子呢！”

隊長們“哄”一聲嚷開了：“那你到底叫我們種莊稼，還是叫我們上工地？”周兢說：“那你們自己看著辦去，我可給你們說清楚，我沒有叫你們不上工地！”

一個隊長說：“我們就那么些勞力，種莊稼就不能上工地，上工地就不能種莊稼，你叫我們把人都掰成兩半個？”另一個說：“你死腦筋，你不會把好勞力種莊稼，工地上打發(fā)些娃娃老漢去——是不是，周支書？”周兢笑道：“我啥話可都沒說，啥話都沒聽見?！?/p>

隊長們都笑：“就是。支書啥話都沒說。我們啥事都沒干！”文戈聽得搖頭笑。周兢笑說：“文秘書不要見笑，我們這是沒辦法的辦法?！?/p>

大嘴女人在門口喊，說肉熟了。隊長們不等支書宣布，一哄而散，都到灶房搶肉吃去了。周兢到灶房去，為文戈端了一碗，讓他一個人吃，他仍去灶房，囑咐那些隊長：“剛才文秘書在，有些話我不敢說，你們都聽清楚，莊稼一點都不敢耽誤，好勞力一律上地里。工地上，你們把那些婦人、娃娃、半勞力弄去吼叫去。會戰(zhàn)么，就圖的個紅火熱鬧，你們連喊帶叫，把當(dāng)官的哄高興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