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爾同消萬古?！碧K憶藍寫了六個字，停下筆，看裘澤。

“你來對個下聯(lián)。”她眨眼的時候帶了少許狡黠。

難道她在家中私塾里學的是古漢語？想想倒是很有可能。

裘澤定了定神，卻沒能完全從奇妙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他盡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轉到宣紙上的對聯(lián)上。

這是李白《將進酒》的最后一句：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千年之下，仍有滾滾豪氣來。

只是少了一個“愁”字。

裘澤想了一想，就說：“問君能有幾多?！?/p>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是后主李煜最著名的一句詞，其中唏噓感懷之意，任時光洗磨多久，仍綿綿不絕。和李太白的雄壯灑脫，形成鮮明對比。

蘇憶藍笑了，在紙上寫下了這句下聯(lián)。

“與爾同消萬古，問君能有幾多?！睂φ踢€算工整。并且同樣都在句末少一個“愁”字。

蘇憶藍寫完下聯(lián)，停了一停，微微閉上雙眼。

那種無以名狀的感覺此時仍沒有消退，反而更壯大起來，好像宣紙上每多寫一個字，它就多添了一分血肉，盤旋呼嘯著，讓裘澤隱隱畏懼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或許是自己的錯覺，裘澤對自己說。

蘇憶藍睜開了眼睛，執(zhí)著毛筆在硯上一舔，又在紙上寫了四個字。

“把盞消愁”。

與爾同消萬古，問君能有幾多。橫批把盞消愁。

真是絕妙的橫批，多了這四個字，整副對聯(lián)立刻神完氣足。

就在蘇憶藍落下最后一筆時，裘澤的異常感覺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仿佛毛筆落在紙上的最后一點，點開了虛空中一個無形的空洞，然后有什么東西密密地震顫起來，電的裘澤渾身一抖，這震顫就像是一聲歡呼，然后順著空洞瞬間傾泄出去，消散得無影無蹤。

“把盞消愁，你覺得怎么樣？”蘇憶藍問。

“很妙，很貼切?！?/p>

“那你要記住哦?！碧K憶藍說了句有些奇怪的話。

裘澤正想問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馬甲打來的。

“有件事大概應該快點告訴你，關于你的兩個好朋友?！瘪R甲說。

“阿峰和文彬彬？”

“我看見他們上了警車。就走出學校沒多遠的時候?！?/p>

“??？”

“我就知道昨天肯定是他們打的人。”馬甲哼了一聲，說，“真搞不懂你為什么要和他們混在一起。”

“他們是我的朋友?！?/p>

“那你就去警局看看你的朋友吧?！瘪R甲說完掛了電話。

蘇憶藍和那兩兄弟也是同學，聽到他們的名字，問：“阿峰和文彬彬？他們現(xiàn)在好嗎？”

“恐怕不太好?！濒脻煽嘈α艘幌拢拔矣悬c急事?！?/p>

蘇憶藍點點頭：“那你快去吧，反正我一直都在這兒，改天再聚吧?！?/p>

裘澤沿著南街一路小跑，一會兒才想起沒問蘇憶藍的聯(lián)系電話，不過她既然就在南街開店，總能找到。

文彬彬的電話他打了好幾次，鈴聲一直響著，就是沒有人接。

裘澤只好試著改撥阿峰的號。因為阿峰口吃，平時裘澤從不給阿峰打電話，只發(fā)短信。

鈴響了幾下，咦，有人接了。

裘澤喘著氣停下來，已經跑出南街范圍，這兒能叫到出租車了。他打算問清楚兩兄弟現(xiàn)在人在哪里，趕緊打車過去。

“你在哪里？”

“家?！卑⒎搴喍痰赝鲁鲆粋€字。

“哪里？”

“你家?！卑⒎逵侄嗾f了一個字。

“??？馬甲說你們被警察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