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亮亮卻還在自言自語：“黃金葉，你腸子里那點(diǎn)彎彎繞我清楚得很，那一年接待中央首長，你為了消耗腐敗海鮮，把大家伙的肚子都吃壞了，那天晚上，你跑到我辦公室干嗎來了？不就是想誘惑我，讓我成為你的保護(hù)傘嗎？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那個時候真應(yīng)該把你給辦了，然后再收拾你，你太毒辣，居然想把我送進(jìn)檢察院，像你這種女人，天生就是讓人辦的……”

咪咪對錢亮亮說的話似懂非懂，她實(shí)在弄不清楚在這個男人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情，讓他對那個叫黃金葉的女人那么仇恨，用那么惡毒的語言詛咒謾罵她，也聽不懂他為什么一再說那個叫桔子的人看不起他，人為什么要叫桔子呢？是外號還是名字呢？咪咪的腦子不靈光，讓錢亮亮攪和得更加不靈光，就是在這種不靈光的情況下咪咪把錢亮亮扶到了石井巷21號，她自己租住在石井巷12號，經(jīng)過12號的時候，咪咪注意聽了一下，樓上已經(jīng)沒有了林阿嬤那難聽的聒噪聲，老人家住的那間房子也已經(jīng)關(guān)燈了，這讓咪咪松了一口氣，一會兒，她總算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上一覺了。

21號是一個敞口的大院落，天井四周是三層高的老房子圍著，中間有一條樓道把三層樓的房子們連接起來，每層樓的房門前面都有過廊，要進(jìn)屋，都要從過廊上走。樓梯是木頭的，過廊也是木頭的，年久失修，走在上面，木頭就開始哎哎喲喲地呻喚，活像老人家犯腰腿痛。咪咪扶著錢亮亮上樓，天熱又是晚上臨睡之前，咪咪沒有戴胸罩，兩只豐滿結(jié)實(shí)的乳房在錢亮亮的肩膊上揉來搓去。錢亮亮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只，嘿嘿傻笑。咪咪對男人這種德行已經(jīng)司空見慣麻木不仁，所以也就沒有在意，任由錢亮亮把弄撫摸著她的肉團(tuán)團(tuán)。兩個人步履蹣跚地上了二樓，錢亮亮指指劃劃地引路：“12號，就在12號?！?/p>

咪咪扶著錢亮亮來到了12號。錢亮亮還知道掏鑰匙，可是手就像抽筋的雞爪子，根本不聽從大腦的指揮，怎么也撈不起掛在腰上的鑰匙。咪咪伸手替他解下了穿在腰上的鑰匙，無意中咪咪的手背在他的褲襠處蹭到了硬邦邦的一根。咪咪暗暗好笑，不管到什么時候，男人就是男人，見到她這樣美麗性感的女人就忍不住要發(fā)作，咪咪自認(rèn)為屬于美麗性感的女人。

開門進(jìn)去，咪咪摸黑把錢亮亮扔在了床鋪上，然后打開了燈，錢亮亮的房間很亂，典型的單身男人的住所。讓咪咪驚訝的是錢亮亮床鋪旁邊的桌子上堆滿了書，桌前面還鋪著一沓稿紙，稿紙上寫滿了字兒，咪咪識字兒不多，更沒本事寫字兒，可是對讀書人，尤其是會寫文章的人從心底里充滿了好奇、敬佩。中國人最優(yōu)秀的傳統(tǒng)就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一句話，這句話集中了中國人對自身文明進(jìn)步經(jīng)驗(yàn)的高度概括、精辟總結(jié)。在中國，這句話深入人心，代代相傳，影響之廣泛、深入是任何形式的政治統(tǒng)治、任何外族的侵略都無法消除的。就連咪咪這樣一個生活在農(nóng)村沒有讀過幾年書的村婦，都本能地有一種對讀書人莫名的敬意。那一沓稿紙頂端居中寫著“中國式飯局”幾個大字，下面寫著什么咪咪不敢看。她懂得，沒有經(jīng)過同意偷看別人寫的東西跟小偷一樣可恥。但是，她的心里卻對錢亮亮不由得敬重起來。這種敬重又馬上轉(zhuǎn)化為對錢亮亮目前處境的同情?？吹贸鰜?，這個讀書寫字的男人目前的處境還比不上她一個擦皮鞋的女人。她的房間里好賴還有一臺21英寸的彩色電視機(jī)，那是一個對她一見鐘情卻又無能為力的退休老頭送給她的，咪咪準(zhǔn)備回家過年的時候帶回老家送給父母，現(xiàn)在暫時歸她享用。還有一臺幫助她熬過炎熱夏天的電風(fēng)扇，那是房東林阿公看她熱得受不了，借給她用的，林阿公自己家有空調(diào)。可是錢亮亮這間房子里，除了那張睡覺的鋪，還有這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再啥也沒有。這讓她從心底里涌上了一層深深的悲哀，她甚至有點(diǎn)想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