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窗簾,天還沒亮,夜色還一層覆蓋著一層。方友松就起來了。
這還是方友松原來在碼頭上當腳夫的習慣,每天早晨五點鐘就醒了,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涼開水,是每晚睡前倒下的,人睡了一夜,開水也涼了一夜了,醒了,一睜眼,就把這杯白開水一口氣猛喝下去。這是很好的養(yǎng)生之道,既可以清腸胃,又可以降血脂。人在睡覺的時候,血液流動得慢了,就會變得濃稠起來。這一杯水下去,血也醒了,又開始歡暢地流起來。起來了,撒泡尿,尿得精神抖擻的,很清脆很有勁兒的聲音閃爍出一片銀光,他朝下面瞅了瞅,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笑容。然后就把一身都扒光了,開了頭上的蓮蓬頭,如站在傾盆大雨之下,痛快淋漓地沖個涼水澡。這季節(jié)的水還挺涼,可他連寒噤也不打一個。即便冬天也是這樣,他一直堅持洗涼水澡,每次淋半個小時,直把渾身都搓得通紅了,每一塊結實的肌肉都泛出了光芒,他才覺得自己這一天是真正地清醒了,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吸進這天第一批醒著的空氣了。
方友松比誰都清醒。這也是黃嵐的感覺。
每天早晨八點鐘,當她和老板在公司辦公大樓門口的那對石獅子面前準時相遇時,黃嵐的眼睛都要為之一亮。這位年過半百的男人,一點不顯老,身材還是一個小伙子般的漂亮身材,又充滿了一個成熟男人的魅力,一個相當高大的身軀被早晨的陽光一照,空氣中仿佛有火花在閃爍,真是魅力四射啊。這個時候的黃嵐,眼睛便有些花了,似乎還有了一些別的內容。
方友松走進辦公室,黃嵐腳跟腳地進來了。
方友松轉過身,看了黃嵐一眼,問:“有情況?”
聽他這口氣,已經(jīng)像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務頭子了。
黃嵐把高侃及時傳來的信息告訴了他。
方友松說:“你在這小子身上下的工夫沒白費,他已經(jīng)開始起作用了?!?/p>
黃嵐說:“看來高佑民這次要動真格了?!?/p>
“他動真格我們不怕,就怕他不動真格?!狈接阉纱蜷_保險柜,拿出厚厚的一疊文件,躊躇滿志地拍了拍,說,“全都準備好了,這是我們的實力,加上我們的全部資產,可調動資金,在夢城,還有誰能成為我們的對手?”
黃嵐輕聲說:“鄒含之。”
方友松垂下了眼皮。他忘不了,在鷺鷥?yōu)沉⒔粯虻母偼稑酥?,自己就是敗在這人手下的。黃嵐也想起了那次的敗局,心里還是不服氣。她把嘴一撇說:“他不是憑實力戰(zhàn)勝我們的,還不是仗著他們市工總有一塊國有企業(yè)的金字招牌。”
方友松說:“不是招牌,而是百分之百的國有企業(yè),這也是實力,體制的實力。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每到關鍵時刻,他們往往還是既得利益者?!?/p>
黃嵐心領神會:“所以,我們這次一定得讓高佑民下決心動真格的。”
“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方友松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高佑民上面還有市長,還有市委,市里重大經(jīng)濟決策的最后拍板,大多還是在市委常委會上決定的?!?/p>
“這就不太好辦了,八九個常委,還有那么多市長副市長……”黃嵐有些為難了。
“別急,丫頭,”方友松坐下后說,“你先要緊緊地抓住高侃這小子,至少他能把他爹的動向告訴我們,然后再慢慢打開缺口。”
“這小子不好對付。”黃嵐忽然說。
“怎么了?”
“他正在想辦法,大概就是這幾天會找個機會安排我和他媽見個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