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按理說不會這么亂,這里更像是工作狂的室內(nèi)布局,如果主人換成是梁舉的話,我一點都不吃驚。
狄薇歉意地苦笑著:“我最近在幫人翻譯一份資料,沒時間收拾,不好意思?!?/p>
她搬開沙發(fā)上的書,讓出一個可以坐下的空間:“沈先生請坐,我去沖咖啡?!?/p>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沙發(fā)對面的墻上,那里靠墻豎著一塊兩米見方的黑板,上面醒目地寫著“貓、斯芬克司、墓穴、木閘、銅閘”這五個中文詞匯。中文旁邊,則是一一對應的埃及象形文字,古怪曲折。
所有的文字都是用粉筆寫上去的,旁邊的一個紙盒里亂七八糟地丟著一堆粉筆頭,地上更是落著厚厚的粉筆末。
我的心立刻再次被揪了起來:“貓?梁舉死于巨大的貓科動物爪下,他的女助手狄薇卻在住所里研究與貓有關的埃及文字?”
三千年前的埃及人把貓視為天神,在金字塔和各種古建筑上留下了大量與貓有關的文字,歷史上再沒有一個國家或者民族,對貓的尊崇能超過他們。當然,物極必反,后期埃及人對貓的殘殺,也創(chuàng)造了歷史之最,與先前的敬畏形成了近乎可笑的鮮明對比。
我迅速向旁邊的書籍掃了幾眼,竟然全都是與埃及象形文字有關的典籍,大部分蓋著中醫(yī)大藏書館的紅色印章。
小廚房里飄來了雀巢咖啡的甜香,狄薇再次出現(xiàn)時,金色長發(fā)已經(jīng)束了起來,溫順地搭在肩后。她手里端著一個小巧的托盤,上面放著兩杯香氣和熱氣一起升騰的褐色咖啡。
“沈先生,咖啡好了,請用?!彼穆曇粢琅f柔美,體態(tài)也仍然輕盈,但我后背上突然掠過一陣不寒而栗的涼意。
我跟梁舉通電話時,清晰聽到了一次貓叫聲,基本可以斷定,那種聲音是來自于聽筒的,也就是說,電話還沒結(jié)束,就有一只貓進入了實驗室里。
“是貓?還是貓靈?誰能說得清楚?”我定了定神,不想給狄薇察覺自己的心思,同時,剛才抱她時產(chǎn)生的一點點綺思都拋得無影無蹤了。
狄薇把托盤放在茶幾上,雙手捧起其中一只杯子,恭敬地遞給我。
我淡淡地笑著:“狄薇小姐,想不到你對埃及文字還這么有研究,真是失敬了?!?/p>
考古學家們對于埃及文字的研究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百年,仍舊無法全部破譯,任何人走進這個房間,都會對狄薇的意圖產(chǎn)生極大的懷疑。
狄薇苦惱地皺起了眉,指向那塊黑板:“沈先生,其實你應該能看出這是誰的筆跡,是嗎?”
我恍然大悟,剛才看到“貓”字,情緒過分激動,竟沒有辨別出來那是梁舉的筆跡。怪不得房間里亂到這種程度,除了梁舉那個工作狂,誰還能整日泡在亂七八糟的書堆里卻無暇收拾?
“哦,是梁醫(yī)生寫的,那么你跟他——”我脫口而出,不覺心里一陣難言的悵惘,五味俱全。
“不不,沈先生,你誤會了,我跟梁醫(yī)生之間什么都沒有……他只是借用我的客廳和互聯(lián)網(wǎng)線路。他在做一項復雜的研究,并且要我做其中的部分翻譯工作,已經(jīng)支付過我一筆費用。我的任務,是把幾十頁古埃及文字翻譯成中文?!?/p>
狄薇漲紅了臉,緊張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點頭,不置可否。
狄薇急促地解釋著:“我在大學里選修過古埃及文字,所以賺這份錢并不為過。梁醫(yī)生交給我的文字復印稿都在茶幾下面,不信的話你可以馬上抽出來看。這項工作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個月,進度非常慢,但梁醫(yī)生又催得急,所以,我只能每天加班到凌晨四點鐘,那筆錢……”
沒有人想跟梁舉的死扯上關系,或許這也是她在血案現(xiàn)場過度恐懼的主要原因。
茶幾下面也堆滿了泛黃的古書,其中一本里夾著厚厚的一疊復印紙,我順手抽出來,最上面一張,密密麻麻地排滿了直挺挺趴著的小貓,不過都已經(jīng)被制成了木乃伊。
“這一張,就是那份資料的封面,我查過,它代表的含義為‘貓的墓地’或者是‘貓靈的棲息之地’?!钡肄睖\啜著咖啡,一談到學術問題,她的情緒便慢慢平穩(wěn)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