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天瑞》、《黃帝》兩篇皆其至理之極盡言之而不隱,故與佛書直相表里。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一,《經(jīng)籍考》三十八,子,道家引葉氏語。
王應(yīng)麟說:
《列子》言西方之圣人,西極之化人,佛已聞于中國矣。 《困學(xué)紀聞》,卷十。
明宋濂舉出許多《列子》與佛典相合的例子。清何治運以為《周穆王篇》的西極化人和《仲尼篇》的西方圣人就是指的佛。龔自珍《定庵文集補編》,卷二,最錄《列子》。和楊文會《沖虛經(jīng)發(fā)隱》。也有同樣的意見。章炳麟和陳三立都指出《列子》與佛典的關(guān)系。馬敘倫說得尤其詳盡。他先指出西方之人就是佛,最后又說:
又如《天瑞篇》言天地空中之一細物,有中之最巨者?!吨苣峦跗费晕鳂O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虛不墜,觸實不硋,千變?nèi)f化,不可窮極,既已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稖珕柶费云渖礁呦轮苄f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 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種。一日之夕,飛相往來者不可數(shù)焉。此并取資于浮屠之書,尤其較著者也。
這些意見有的都很中肯;但類似上面舉出的這些記載散見佛典,我們雖然可以說,《列子》剽掠了佛典,我們卻不能確切地指出剽掠的究竟是哪一部,因而也就不能根據(jù)上面這些證據(jù)推測出《列子》成書的年代。反過來說,倘若我們能夠在《列子》里找出與佛典相當?shù)囊欢?,而且能夠指出抄襲的來源,我們也就能夠推測《列子》成書的時代。這種例子,在《列子》里并不是沒有,下面我就舉出一個來。
《列子·湯問篇》五有這樣一段:
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侖,不至弇山,反還。未及中國,道有獻工人名偃師,穆王薦之,問曰:“若有何能?”偃師曰:“臣唯命所試。然臣已有所造,愿王先觀之!”穆王曰:“日以俱來,吾與若俱觀之!”翌日,偃師謁見王。王薦之曰:“若與俱來者何人邪?”對曰:“臣之所造能倡者?!蹦峦躞@視之,趨步俯仰,信人也,巧夫!其頤,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yīng)節(jié);千變?nèi)f化,惟意所適。王以為實人也,與盛姬內(nèi)御并觀之。技將終,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誅偃師。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會革木膠漆白黑丹青之所為。王諦料之:內(nèi)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jié)皮毛齒發(fā),皆假物也,而無不畢具者,合會復(fù)如初見。王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視;廢其腎,則足不能步。穆王始悅而嘆曰:“人之巧乃可與造化者同功乎?”詔貳車載之以歸。夫班輸之云梯,墨翟之飛鳶,自謂能之極也。弟子?xùn)|門賈禽滑厘聞偃師之巧,以告二子。二子終身不敢語藝,而時執(zhí)規(guī)矩。
在西晉竺法護譯的《生經(jīng)》(J taka nid na)卷三《佛說國王五人經(jīng)》二十四里有一個相同的故事:
時第二工巧者轉(zhuǎn)行至他國。應(yīng)時國王喜諸技術(shù)。即以材木作機關(guān)木人,形貌端正,生人無異,衣服顏色,黠慧無比,能工歌舞,舉動如人。辭言:“我子生若干年,國中恭敬,多所饋遺?!眹趼勚棺骷?。王及夫人,升閣而觀。作伎歌舞,若干方便。跪拜進止,勝于生人。王及夫人,歡喜無量。便角(宋元明本作眨)眼,色視夫人。王遙見之,心懷忿怒。促敕侍者,斬其頭來:“何以眼,視吾夫人?”謂有惡意,色視不疑。其父啼泣,淚出五(宋元明本作數(shù))行。長跪請命:“吾有一子,甚重愛之。坐起進退,以解憂思。愚意不及,有是失耳。假使殺者,我共當死。唯以加哀,原其罪亹?!睍r王恚甚,不肯聽之。復(fù)白王言:“若不活者,愿自手殺,勿使余人?!蓖醣憧芍瑒t拔一肩榍,機關(guān)解落,碎散在地。王乃驚愕:“吾身云何嗔于材木?此人工巧,天下無雙,作此機關(guān),三百六十節(jié),勝于生人。”即以賞賜億萬兩金。即持金出,與諸兄弟,令飲食之,以偈頌曰:
觀此工巧者 多所而成就
機關(guān)為木人過逾于生者
歌舞現(xiàn)伎樂令尊者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