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一個小時吧?！?/p>

車子慢慢地前行，天色更加地暗了。

沒有人再說話，黃大壯眼睛看著車窗外，手里依然捏著錢。兩旁的山，好像一個人，正在從滿頭青絲走向白發(fā)蒼蒼。先是兩鬢斑白，接著是漸漸覆蓋，然后就是一頭銀絲了。一頭銀絲的山，更加無語。車?yán)锏娜耍捕纪巴?，無語。

杜光輝的手機(jī)響了。

“杜光輝，你到哪去了？”是黃麗。

“我到桐山了?！?/p>

“桐山？”

“是的，正在車上。”

“你怎么不說就走了？孩子呢？”

“縣里有事?！倍殴廨x不想再說了，電話卻突然停了。只聽到咝咝聲，沒了人聲。

杜光輝喂了幾下，依然沒聲音。旁邊有人說信號不好，山區(qū)，能有信號就算不錯了。杜光輝放下手機(jī)，朝外看看。剛才那兒正是山頂，信號還清晰。這會兒，車下到了河谷，信號立即就沒了。

剛才還灰蒙蒙的天，現(xiàn)在亮堂了起來。四圍全是雪，車子像一只負(fù)雪的甲蟲，在路上慢慢地行駛。

杜光輝感到了肚子餓，早晨吃得少，本指望到中午時就到了的。不想下午兩點(diǎn)了，車還在路上蠕動。黃大壯從包里拿出了一只饅頭，細(xì)細(xì)地啃了起來。這時候，杜光輝甚至聞到了饅頭的香氣。他悄悄地咽了口水。

黃大壯吃完饅頭，車子終于出了河谷，又翻過一個高坡，爬向了桐山縣城所在地。遠(yuǎn)遠(yuǎn)的，杜光輝看見雪已經(jīng)將縣城覆蓋了。他沒有想到這山里的雪來得這么快，這么迅疾，這么容易就將大地覆蓋了。

下車時，黃大壯看了眼杜光輝，突然問：“我看你像個領(lǐng)導(dǎo)，怎么不坐小車？”

“啊，哈哈，這不挺好。下次到窩兒山去。”

“那敢情歡迎?！?/p>

黃大壯笑著和其它的人一道下了車，杜光輝的腳踩在雪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桐山縣城不大，像一只小小的蠶，窩在這河谷里。這里沒有人認(rèn)識杜光輝，杜光輝就像任何一個外鄉(xiāng)人一樣，在桐山的風(fēng)雪中，一步步地往前走著。

憑著記憶，杜光輝找到了縣委會，其實(shí)也是縣政府的所在地。

在門口，幾個門衛(wèi)正在掃雪。杜光輝一直往里走，卻被攔住了?！案墒裁吹模空艺l？”門衛(wèi)的眼睛鼓突著。

“我是，啊，我是在這里來上班的?！?/p>

“上班的？哪個單位？我怎么沒見過？”

“縣委的。我叫杜光輝?！?/p>

“杜光輝？不知道?！遍T衛(wèi)搖搖頭。

旁邊有個正在掃雪的門衛(wèi)卻走了過來，望了望杜光輝，“你是來掛職的杜書記？”

“就是”，杜光輝笑道，肚子卻同時咕嚕了一下。

“杜書記，不好意思，您這大雪，還……還進(jìn)來了，請進(jìn)去。我送您?！眲偛胚€在盤問的門衛(wèi)，這時過分的熱情了。

杜光輝說謝謝，我一個人上去吧。上了樓梯，杜光輝看見過道里并沒有人，到處都靜靜的。再往里走，他聽見會議室方向有聲音傳了過來，啊，在開會。

杜光輝在會議室旁邊的辦公室坐了下來，身上感到了又一陣?yán)洹Ｋ沽吮?，喝下去后暖和些了。這時，他聽見有人到過道里接手機(jī)了，就踱到門邊上。卻是葉主任。葉主任也似乎有些吃驚，邊接電話邊朝杜光輝點(diǎn)頭。

“杜書記，怎么？來前也沒招呼，你看，你看，這……”葉主任握著手機(jī)。

“我是來看看的。他們?nèi)四?？?/p>

“正在開會。您是……這樣吧，房間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讓人帶您先去房間吧?！?/p>

“開會？什么會??？”

“抗雪。雪一下，桐山就要抗雪，程序性地布置一下的。沒事，您等著，我讓人送你。”葉主任說著就到會議室，從門邊叫了聲小王，小王出來了，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葉主任說杜書記的房間安排在縣委招待所，你先送杜書記過去?！傲硗猓o招待所打個招呼。算了吧，我馬上給所長打電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