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巴二話沒說便大聲宣布:“經過了解,現(xiàn)宣布如下處理:一,昌旺土司的阿都拉草場和浪波土司的吉都拉草場,從宣布之日起,雙方的草場邊界以日庫山山頂為界;第二,遷移至阿都拉的大頭人達多吉和冰巴兩家,全部返回吉都拉,歸還他們在吉都拉原有的房屋和土地;第三,被昌旺土司屬下燒毀的浪波土司屬下的四個村莊的房屋院落由昌旺土司方賠償藏洋兩萬元,賠償藏洋可以用茶葉、牛馬等折付實物;第四,雙方在械斗中死亡的人數(shù)不論多少均不賠償命價,死亡多出方不得再追賠命價,但內部要對死亡家屬撫恤安慰;第五,雙方在械斗中被俘的俘虜,限期等量交換。”
此時,大地像濾掉了所有的雜音,爭執(zhí)雙方豎起耳朵聆聽完裁定的結果??涨暗某聊墙q巴和益西最希望見到的局面,長久的沉默后,絨巴宣布:“如果雙方都沒有什么異議的話,調解就到此為止?!苯q巴把這話有意說得很快,目的是想盡快結束這一紛爭。
“我有一事請求。”昌旺的插話平靜而信心十足,他看著絨巴說:“我認為宣讀的五條中,唯有第一條需要斟酌。我們也認為后四條可以遵守,但第一條的邊界劃定,我們認為吉都拉草場作為歷史上藏王的賞地,其邊界是在日庫山的東西兩坡并向西延伸。”說完他看了看白瑪友珍,昌旺為自己提出的有力證據(jù)而滿意。
白瑪友珍正為鼾聲大作的丈夫的失態(tài)感到無地自容,她恨不得擰下他的耳朵,心里在罵,“這個丟人的東西?!钡植缓卯斨娙藢瞬ú痪矗嘈χ纯唇q巴,解釋說:“浪波最近身體欠安。”隨即吩咐隨從小心翼翼地抬起雷打不醒的浪波離開,這一插曲,引來一片久經不息的笑聲。土司夫人并不為昌旺的理據(jù)所畏,她說:“自從我嫁給浪波后,就知道藏王東進時,在這兒,我們的祖先許多都是功臣,如果這樣的話,請昌旺你拿出藏王的印信等物證,如果拿得出來的話,我把阿都拉草場都送給你?!?/p>
“好了,好了,”為了避免爭吵的再次發(fā)生,絨巴打斷了白瑪友珍的質問,擺出一副秉公辦事的模樣說,“邊界的劃分是前輩留給我們最不好分的酥油,誰的理由都有羊群那么一大堆,既然雙方對我們裁定的邊界線有異議,我看不如這樣……”這時,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絨巴的嘴上,他時髦地點上煙不慌不忙地抽著,雙方只好眼巴巴地看他被煙霧遮罩的臉。
“糟了,絨巴這小子要干蠢事了,邊界劃分是千里藏地最燙手的一塊山芋,怎么能信口開河?。 币嫖魃焓秩コ督q巴藏袍的裙擺提醒他。
絨巴“吞云吐霧”地看著從嘴里飄出來的青煙,似笑非笑的臉在煙霧的時掩時蓋下露出幾分神秘。此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匆娺@群土司、頭人、僧官急不可耐的表情就像在等待分食一只山羊一樣,絨巴的虛榮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初償了做土司的權威和意猶未盡的樂趣。怪不得父親說要當管土司的土司,這奧秘大概就在此時此刻領悟到了??闪钏偎疾坏闷浣獾氖?,年富力強的父親這么快就放權于他,說什么要騰出精力修什么院。就在他品味權力大于邊界裁定的這些事的同時,突然蹦出的想法搶在思考前,他說:“如果你們雙方同意的話,可以推薦一個雙方都信得過的大活佛來公平地為你們劃分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