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鳴忙說：“哪敢勞動您？我自己來吧?！?/p>

夏馥也不和他爭，待他泡好茶，和他在沙發(fā)上相對坐下，說：“謝謝你去醫(yī)院看我，還送了那么漂亮的鮮花。”

丁鳳鳴不好意思，說：“應該的。您找我什么事？”

夏馥說：“別‘您’啊‘您’的，我聽著別扭。也沒什么事，就閑聊聊。你住的那地方要拆遷了？”

丁鳳鳴自然下來，說：“是。其實拆遷說了好些年，一直沒見動靜?，F(xiàn)在說遷就遷，搞得我們措手不及。”與她一問一答，把詳細情況說了。

夏馥說：“市里也太過分了，討好了日本人，老百姓就不過日子了？”

丁鳳鳴見她說得大膽，倒不知如何回話。幸好她也沒繼續(xù)發(fā)揮下去，說：“這一陣廠里事也多，兼并機械廠的事還沒完，市里還在做我們的工作。秦主任的年紀大了，工作上你要主動一些，擔子多分擔一些?！?/p>

丁鳳鳴和她相隔很近，見她說得認真，不由心跳加速，說：“那當然，我會努力的?！?/p>

夏馥笑道：“以后多聯(lián)系一些。你除了工作，好像和同事們接觸不多？”

丁鳳鳴心里一動，說：“我以后注意?！?/p>

從夏馥辦公室出來，丁鳳鳴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心想，聽夏馥的口氣，廠里是要提拔我了？這次談話大概是吹個風或是暗示一下？想了一陣，丁鳳鳴估計多半是了，又不敢肯定。按歷年的慣例，人事調(diào)整一般在年前完成，為的是不影響下年的工作。那么提不提拔，就在年前見分曉了。又細細回味夏馥的話，似乎每一句都有所指，益發(fā)信心高漲。

機械廠的事果然沒完。市里把廠里幾位領(lǐng)導叫去，開了一整天的會。這次李東生稱病回避了，市里就由袁之剛親自出面做工作。從市里回來，馬千里馬上召開中層干部會議，傳達市里的會議精神，研究對策。丁鳳鳴與會做會議記錄。市里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硬了，那就是必須兼并機械廠。上發(fā)廠擺了種種困難，袁之剛用一句話就頂了回去：當然有困難，沒困難就不找你們了！你們的困難有幾千工人的困難大嗎？有維護上河安定團結(jié)的局面大嗎？最后提到資金問題，袁之剛手一揮，很大氣地說：找銀行，市里出面做工作，做擔保。最令上發(fā)廠不能接受的是，市里居然還要安排黃大宏來擔任副廠長！而且其理由居然是他熟悉機械廠的情況，有豐富的企業(yè)管理經(jīng)驗，可以減少兩廠兼并過程中的摩擦！

賈岸芷在傳達市里會議精神時，馬千里臉色鐵青。精神傳達完，會議室就像開了鍋。有人說，上發(fā)廠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就被他們盯上了，這不是存心讓我們不安生嗎？

有人說，把上發(fā)廠也搞垮了，他們就安心了？

更有人激憤地說，還要黃大宏那老狗日的來，指不定市里誰和他穿了連襠褲，干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年輕點的就說，他敢來，就一瓢子大糞潑過去，來個痛打落水狗！

會場里的人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捶桌拍椅了。丁鳳鳴覺得這些內(nèi)容不宜做記錄，干脆放下筆。馬上就有人說，小丁，擱筆干什么？記下來記下來，隔天送到市里去，讓他們也曉得什么是民意！

馬千里輕咳一聲，各種噪聲便戛然而止。馬千里說：“說牢騷話、發(fā)悶氣不解決問題。兼并的事關(guān)系到我們廠發(fā)展的問題，嚴重點說是關(guān)系到我們廠生死存亡的大問題，請大家認真考慮，集思廣益，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來。關(guān)鍵時候我們要慎重決策。一步不慎，可能就導致無法挽回的重大損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