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看別人大把大把掙錢,眼紅不過,也做了起來。開始一段時間也風(fēng)平浪靜,沒見誰來查處,一干人便放松了警惕,差不多在公開叫賣了。哪知那工商局是故意不露聲色,讓其充分暴露,等到沉腳魚也開始露頭,線索掌握得差不多了,突然一擊,打得你暈頭轉(zhuǎn)向。這天工商局出動一百多人,收繳的服裝足足裝了五卡車。市場里鬼哭狼嚎,狼奔犬逐,等到塵埃落定,各個攤點都是一片狼藉。有關(guān)系的就打電話找人,說收走的衣服就算了,能不能少罰點款?沒關(guān)系的就哭喪著臉,一副受氣包模樣,等著刀俎魚肉。
丁鳳鳴趕來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工商局的人穿了整齊的制服,在市場里耀武揚威,大聲呵斥,一副大獲全勝的樣子。五輛卡車威武地排成一列,馬達示威般地轟鳴著。有記者模樣的人在卡車前拍照攝影,一個領(lǐng)導(dǎo)在接受采訪。女記者笑容如花,把一個黑糊糊如驢鞭似的麥克風(fēng)伸到領(lǐng)導(dǎo)面前,領(lǐng)導(dǎo)就口若懸河,不料一砣東西“嗖”扔過來,在領(lǐng)導(dǎo)的身上炸開,卻是用紙包著的稀屎。女記者嚇得把麥克風(fēng)也扔到地上,掩了鼻子遠遠地避開去。領(lǐng)導(dǎo)大怒,一邊接過手下遞過來的衛(wèi)生紙擦手臉,一邊指揮人去抓肇事者,哪里還抓得著?早一溜煙跑了。
丁鳳鳴心情不好,又心痛那些被收走的服裝,埋怨說:“早就要你不做這個,你偏不聽。三句好話,當不得一馬棒。這下好了,還不曉得要罰多少錢?!?/p>
小玉正傷心,聞言惱怒,說:“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人家天天在這里說得喉干舌燥,站得腿子發(fā)酸,你不但沒得一句好話,倒還怪我?”
丁鳳鳴也氣了:“該做的就做,不該做的就不做。早聽我一句話,不就什么事也沒了?”
小玉氣哭起來。胖嫂看不過,說:“一下子損失那么多,哪個不心痛?還男子漢呢,就不曉得勸勸她?”
丁鳳鳴也覺不妥,臉上發(fā)熱,說:“還哭?”
小玉仍哭。
丁鳳鳴就臉朝外,說:“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小玉迅速抹了一把淚,轉(zhuǎn)過頭來,卻一個人也沒有,才覺上了當。丁鳳鳴裝著沒事,問:“收走了多少?”
小玉背過身去用紙巾擦淚,不理他。
篾刀臉站在過道里大聲吆喝,說:“老子日他祖宗十八代!這日子沒辦法過了!誰有關(guān)系??。课覀儨愬X去送禮,把個狗日的貪官們都喂飽,看還查不查?”
有人就嘲諷:“你喂得他們飽?他沒飽你自己就餓死了!”
胖嫂說:“我天天站得子宮下垂,好容易才賺點辛苦錢。我舍不得?!?/p>
篾刀臉說:“我也舍不得。老子買些冥錢送過去,害得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p>
只有幾聲零散的笑聲,再也沒人搭腔。篾刀臉失了興致,低頭清點自家的損失,一邊清點一邊咬牙切齒。
兩人一邊整理被翻亂的貨物,一邊清點損失。丁鳳鳴心里后悔,不該責(zé)怪小玉。當初自己的確是反對過,但當小玉賺了錢,自己也蠻高興的。用岳母娘的話說,是“喜糊了”。不但如此,自己還穿了一件米色的風(fēng)衣,式樣別致,剪裁合體,惹得唐詩都贊好看。這一陣火氣是不是太大了?心理是不是太抑郁憤怒了?昨夜寫的文章都脫離了自己一貫的文風(fēng),辛辣而尖刻。丁鳳鳴就用身體語言向小玉表示歉意,小玉開始不理,后來就說:“你擠眉弄眼干什么?沒臉皮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