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才五歲,在今天正是上學(xué)前班大班的年齡,大臣們還得擔(dān)心他哪天說不定會在自己上奏國事的時候尿濕褲子。但野心勃勃的群臣之間又沒有出現(xiàn)像霍光那樣能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于是大臣們便請胡太后臨朝稱制。胡太后如此處心積慮,九死一生,等著的就是這一天——北魏王朝的政權(quán)又第二次落到了女人的手中。而粗人拓跋珪的擔(dān)憂終于變成現(xiàn)實了,子貴母死的血腥制度被廢后,北魏王朝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胡太后的三宗罪
其實胡太后與她的前輩馮太后(馮太后是孝文帝元宏的祖母,而胡太后是孝文帝之子宣武帝元恪的皇后,算是馮太后的曾孫媳婦)相比,決斷國事的能力并不差,史稱其能“親覽萬機,手筆斷決”,而且她的箭法也十分了得,能射中針孔,可見是能文能武的女中英才。但為何馮太后執(zhí)政能讓北魏國運蒸蒸日上,贏得千秋美名,而胡太后掌朝卻讓北魏日漸衰亡,后世罵聲不絕呢?同是風(fēng)流成性的女人,為什么做太后的差距會那么大呢?
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胡太后的三宗罪:
第一宗罪為佞佛無度,耗費國力。
其實當(dāng)時的佛教在中國的南北方都是廣為流傳的,因為亂世變化太多,大家只能在宗教里取得心靈的片刻安寧。南方當(dāng)時是梁武帝當(dāng)政,他對佛教的癡狂是出了名的:竟三次將自己的金貴之軀舍身寺院,讓手下的大臣花億萬財富將其贖回。“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可見當(dāng)時南朝佛教的盛況。但時至今日,經(jīng)過歷代兵火的焚毀,這些寺院已經(jīng)沒有多少能保存下來。
然而北朝卻不同,除了造寺院外,還四處在山里鑿石窟。中國的戰(zhàn)亂多,土木結(jié)構(gòu)的寺院一把火就可以燒掉,但把石窟砸毀是很不容易的,所以石窟大都保存了下來?,F(xiàn)在名揚天下的洛陽龍門石窟、大同云岡石窟都是從北魏年間開始造的,它們作為祖先傳給我們的饋贈,如今依然閃耀著燦爛的文化光彩。如果今天我們?nèi)フ把雎尻柕凝堥T石窟,望著那些壯美的佛像,便可以想出當(dāng)時有多少民脂民膏凝聚在這巍峨的建筑之間——每一個偉大的文化標(biāo)記可能都沾滿著罪惡,石窟如此,長城如此,運河也如此。比如當(dāng)時的宦官劉騰為宣武帝元恪鑿的一座石窟竟花了二十四年、十八萬二千余工卻依然未成??蛇@些石窟還不算是胡太后最舍得花錢的地方,最奢侈的應(yīng)為當(dāng)時建造的永寧寺。
永寧寺建在北魏皇宮的南邊,有九層浮圖,高九十丈,再加上建在上面的寶剎又有十丈高,加起來便有一千尺。即便你離京城有上百里路,也能遙遙地看見這寺院(跟我們站在上海的某個角落里,便能看見東方明珠塔一樣)。而站在塔頂,整個洛陽便一覽無余。除了外觀壯美外,塔的內(nèi)飾更是極為精美,全都鑲金漆朱,每一層浮圖都掛上金鐸,而金鐸竟有石甕大小,共一百二十枚。《洛陽伽藍(lán)記》稱其:“殫土木之功,窮造型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議,繡柱金鋪,駭人心目。至于高風(fēng)永夜,寶鐸和鳴,鏗鏘之聲,聞及十余里。”而且寺院里的僧房多至一千余間,可見該寺當(dāng)時的盛貌——要是能保留至今,西湖邊的靈隱寺與其相比,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
自佛教傳入中國,塔廟之盛,無過永寧寺??上в缹幩潞髞須в诖蠡?。著火之時,朝廷派了一千多羽林軍來救火,但火勢太猛,已無可挽救。洛陽的百姓道俗都來觀看,悲泣之聲傳遍全城。當(dāng)時便有三個癡迷的和尚撲到火中,與此寺院一同焚毀。
大火經(jīng)三月不滅,周年猶有煙氣。
自從有了永寧寺這個中央樣板寺后,太后又命令各州都要建五級浮圖,搞得民力凋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dāng)時的王公、貴人、宦官、羽林都爭相在洛陽建寺,一個比一個雄偉壯麗,整個洛陽城里大大小小的寺院竟達(dá)一千余所,寺院占到了整個城市建筑的三分之一,成了名副其實的佛都。
除了建寺院外,胡太后還廣設(shè)齋會,經(jīng)常給佛寺施舍財物,動以萬計。而當(dāng)時的佛寺還有免除徭役、兵役的特權(quán),于是一般的平民都選擇了和尚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yè),趨之若鶩地跑到寺院里,以逃避日益繁重的王役。整個北魏王朝竟有僧尼兩百余萬,占北魏編戶人口的十五分之一,寺廟高達(dá)三萬余所,實在是駭人心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