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菲菲看著妹妹那落魂失魄的樣子,又氣惱又心酸。她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將與妹妹息息相關(guān)。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受到牽連。正因為此,她才那么猶豫,那么延宕,任橫亙在胸口的那個塊壘,越壘越高。
“那些錢,你怎么處理的?”她感到有氣無力。
“一部分買了股票,一部分放了高利貸。他曾提出,如果你差錢,可以先拿回去。”月月支支吾吾地說。
“呵呵……”藍菲菲突然發(fā)出一聲怪笑,“恐怕是想放我高利貸吧,這多安全啊。”
一陣寒意襲過脊背。月月囁嚅著:“別這樣說。他其實,挺……”
藍菲菲什么也不想聽了。她舉手打斷了她。那一刻,她知道,她該做什么了。
25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被推向無可救藥的境地。
當藍菲菲拿起那份擱置多日的舉報信時,她忽然覺得再沒有往日的沉重。仿佛這是壓在她心頭的墳,掀開就能獲得新生。
她并沒有喪失理智。洋洋數(shù)千字的舉報信,歷數(shù)她與張震的種種過往,卻沒有用第一人稱。她成了一個忠實的敘述者,出于正義,她需要把她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但從頭至尾,沒有提到唐達林一個字兒。如果最終牽連到唐達林,那只能說明他罪有應(yīng)得。至于月月,并沒有足夠證據(jù)證明她參與了什么。
她將舉報信反復(fù)讀了幾遍,確信沒有破綻之后才裝進信封,又塞進一張光碟,然后在封口處重重地涂上膠水,壓了壓,密封住。她把信封放進挎包的最里層,使勁拉上拉鏈。這些年來,她送出了大大小小的信封,這是最特殊的一個。
當她走出房間時,陰雨綿綿的鬼天氣居然放晴了。一縷陽光打在臉上,她深深吸了口氣。該過去的終將過去,該來的一定會來。
她沒有開車。她要好好享受一下報復(fù)的快樂。她在路邊站了很久,才有一輛出租車迎面駛來。司機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伸出頭,朝她友善地笑了笑。她貓著腰,鉆了進去。司機問她去哪里,她想了想說,去市紀委吧。對方便吹著口哨,快樂地出發(fā)了。
“一分錢有一分錢的快樂,一千萬有一千萬的悲哀。”她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句話。這還是多年前在深圳打工時,從《讀者》雜志上看到的。當時并不以為然,覺得那都是沒錢人說的風涼話?,F(xiàn)在看來,風涼話也是真理。
“市紀委到了?!敝心昴腥擞殖α诵?。
看著那黑底白字的牌匾,那戒備森嚴的大門,她忽然有些心虛?!斑€是到郵局吧?!彼傅卣f。
那男人看了看她,又掉頭飛奔起來。
這么多年,人生就這樣的盲目。往事如冷風襲來,她開始淚眼婆娑。
恍惚有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她看了看這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忍不住痛哭起來。
怎么下的車,怎么完成了那個投遞儀式,她什么也不記得了。
她兩手空空地站在信箱旁,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26
事件并沒有按照藍菲菲預(yù)想的那樣一路向前,而是在中間開了一個岔。
自那次談話之后,月月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她總覺得姐姐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趁姐姐不在,她就在她屋子里搜索起來。抽屜、床被、皮包,她一一翻檢,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她還偷偷地跟蹤過姐姐兩次,也未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
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時,卻從紙簍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紙團。她拾起一看,臉立即煞白。
這是藍菲菲撕下的草稿。句子雜亂,還有一些錯別字??吹贸?,她當時情緒非常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