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自然界的百花落盡之后，東風轉為南風，炎熱的夏天就來臨了。無論人世上是何年何世，東風或南風或西風總是要按時轉換、按時來臨的，它們面無表情地吹過村鎮(zhèn)，吹過城市的大街小巷，吹過城市的上空，對下面人世上發(fā)生的聚散笑哭、悲歡離合等毫不關心，但也許相反，它們正飄飄地趴在城市上空，一只手支著頭，微笑著觀看人世上所演出的悲劇或喜劇、正劇或鬧劇呢。

進入7月的時候，市五院有兩件事情是與楊道芳她們有關的，第一件是，市五院又分配進來了幾個正規(guī)護校畢業(yè)的護士，和前兩年分配來的護士一樣，她們被分在了各個科室，成為了各科室既懂理論又懂業(yè)務的骨干力量。這些新分來的護士使楊道芳她們這些護理員們感到了壓力，當然不包括那些已進修學習結業(yè)回來的護理員，她們拿到結業(yè)文憑后，回到醫(yī)院里已被定級為“護士”，已擁有了和那些正規(guī)護校畢業(yè)的護士同等的地位和競爭力。無論是新分配來的護士還是已拿到結業(yè)文憑回到醫(yī)院的護理員，都讓楊道芳她們這些沒出去進修過的護理員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所以，進入7月，醫(yī)院剛發(fā)出第三次派員出去進修的通知，一些醫(yī)生和護理員馬上進入了激烈的競爭狀態(tài)，幾乎達到了白熱化。這便是與楊道芳她們有關的第二件事情。

楊道芳仍和前兩次一樣報了名，她私下估算了一下，她們內科共有11名護士，除去兩個新分來的護校畢業(yè)的護士和4個進修回來的護理員，還剩下包括她在內的5人沒出去進修，而這5人當中，有兩個超過了醫(yī)院規(guī)定的45歲的界限，所以實質上是剩了楊道芳等3人沒出去進修。楊道芳想，這次說什么也該輪到自己出去進修了吧。但她不敢肯定，前兩次的失望使她不敢抱足夠的信心，自報名后她便進入了焦灼和不安中。最后她想，不能再像前兩次那樣坐等了，得提前找找人，想想辦法。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所在內科的護士長，前幾年在楊道芳的要求下，“東邊”的護士辦公室曾把她調到外科去上班，剛去兩三個月，就被內科護士長要了回去，原因是楊道芳工作細心，對老年病人有耐性，很適合內科的護理工作。從那以后，楊道芳就一直待在內科工作了。

楊道芳是趁星期天下午護士長在家休息時去了護士長家中的，護士長正在家中邊打毛衣邊看電視，聽了楊道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請求后，護士長低頭打著毛衣，好長時間沒吭聲，后來她對楊道芳說：“道芳啊，你先回去上班吧，今年我一定爭取讓你去?！卑研奶岬搅松ぷ友鄣臈畹婪悸犃俗o士長這句話后，輕輕地長長地出了口氣，心想：這一趟真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