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泉到張若愚身邊工作后，慢慢認識到，張若愚的成功，得益于政績，并且，有別于執(zhí)政者們普遍追逐的政績工程。政績是什么？是為官從政的成績。領(lǐng)導(dǎo)干部主政一方，留下的成績單，是要由老百姓和上一級領(lǐng)導(dǎo)來判卷打分的。上下兩方缺一不可，唯有取得這極難統(tǒng)一的雙方認可，才能取得高分，贏得一份完美的答卷。而許多執(zhí)政者在追求政績時，卻忽略了老百姓的意愿，簡單化地搞起了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勞民傷財，適得其反。其目的是通過上級這個“曲線”，撈取“升官資本”和晉升的“含金量”，卻終因民心相背，效果和作用大打了折扣。張若愚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在特定的時期、特定的環(huán)境下，完美地實現(xiàn)了不同于政績工程的政績。

但是，李清泉還是發(fā)現(xiàn)，時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張若愚，內(nèi)心深處總是隱藏著些許不為人知的缺憾。主政翠湖五年，以“肚子”、“日子”為主題的極盡輝煌的施政歷史雖然已經(jīng)過去，但是，張若愚似乎總是誠惶誠恐，留有不便示人的難忍之痛。時間久了，李清泉察覺到，被稱為“招商書記”的張若愚，在主政翠湖、全民招商的歲月中，還是留有讓他深感不盡如人意之處。終于，李清泉對張若愚的心事有所了解。市委書記張若愚曾經(jīng)親自帶隊出馬，引進了一個投資金額高達幾億美元的外資項目：五龍金礦。香港一家公司斥資在翠湖開發(fā)區(qū)五龍山上，建設(shè)了一個大型金礦。這個金礦開采后，效益很好，也給當?shù)亟患{了巨額稅收。但是，生產(chǎn)過程中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污染問題卻逐步顯現(xiàn)了出來，青山綠水慢慢被吞食，老百姓生存環(huán)境逐漸惡化……

從步云山下來后，張若愚的奧迪A6轎車駛過一個山頭，停在了路邊一家名叫“聽泉”的農(nóng)家飯店門前。每次登步云山啟運殿下山后，張若愚都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稍事休息。這家聽泉飯店，他還是頭一次來。因是清晨，店內(nèi)沒有顧客，只有老板夫婦。見有客人到來，夫婦二人便忙著打招呼。

“玉米粥，玉米餅，各種咸菜，”李清泉知道張若愚的口味，向老板夫婦交待“上五份”。

明明只有張若愚、李清泉和司機，為什么點了五份早餐？張若愚也不去問，望著面前的林海出神。

就在這時，姜小鸞的車子到了。姜小鸞照例沒帶秘書，和她那位年齡可稱為父親的老司機走了進來。

對于姜小鸞的到來，張若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姜小鸞坐到自己對面。

李清泉趕忙引導(dǎo)張若愚和姜小鸞的司機，把兩輛車子開到不遠處的另一個廢棄的院落。他之所以要把這兩輛車藏起來，是因為這兩輛車子都是小牌號車，太顯眼?，F(xiàn)在的老百姓變得比以前聰明多了，知道車牌號數(shù)字越小，坐在里面的官級別越高。近幾年，發(fā)生過多起老百姓攔截小牌號轎車上訪事件。去年，一個市的副市長下鄉(xiāng)，路過一個偏遠小山村。副市長被山清水秀的景色所吸引，一時詩性大發(fā)，叫司機停下車來，要融入什么如畫夢境中去。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村頭眼尖的放牛小伙子最先發(fā)現(xiàn)一輛瓦亮的小轎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胖乎乎、白凈凈當官模樣的男子。再細看車牌號，是“6”號車?！?”號車，肯定是市里的大官。小伙子為村干部私分鎮(zhèn)上下?lián)艿姆N糧補助款的事兒，多次到縣里、市里上過訪，知道只有見到管事兒的大官，才能把“狀子”遞上去，才有希望把腐敗分子拉下馬。可是，每次上訪，遇見的都是推三擋四的小官兒，端著架子板著臉，就是不定實事兒，從來沒見過像模像樣的大官兒。沒想到，今天這大官從天掉下來似的，送上門來了，哪能放過？于是，小伙子一陣吆喝，村子里的老少爺們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人山人海圍了過來，要向眼前的大官兒討個公道。副市長是位大學(xué)教授出身的學(xué)者，又剛上任不久，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緊張，便急著命令司機沖出重圍。年輕司機得到命令后，心里想的只是趕快離開人群，保護領(lǐng)導(dǎo)安全。車子拉響了警報，左沖右突，總算擺脫了圍上來的老百姓?？墒?，讓副市長沒有想到的是，慌忙中，車子撞傷了一位年過八旬的老大爺。為此，省委專門發(fā)了通報，對副市長在處理群體性上訪事件中的過錯，給予了嚴肅批評和紀律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