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胖門衛(wèi)手中的鐵棒一掄，地上那頂破草帽飛了過來，落到了“瘋老頭”的頭上。他神情依舊麻木，艱難地拉著泔水車，向著慢慢開啟的最后一道鐵門走去。

一個門衛(wèi)看見，“瘋老頭”滿臉是血。剛才在地上滾動時，地面上的碎石劃的他傷痕累累，面目皆非。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小伙子嘀咕道：“一大把年紀了，怪可憐的。怎么就不知道撒腿跑遠了，別再回來呢？難道，就為了在這鬼地方吃頓飽飯？”

粗胖門衛(wèi)揮了揮手，似乎是想揮走剛剛發(fā)生的不快：“哥兒們，別壞了興致。今兒晚上下班后，一定好好折騰折騰七仙女，誰也別手下留情！”

“對，使勁整，拿出咱們的看家本事，過足癮！讓她們長長見識，天底下的男人，還是咱們這些和精神病人打交道的爺們兒最厲害！”小伙子們起哄，怪聲怪氣地叫著。

轉過山頭，“瘋老頭”加快了腳步。泔水車顛簸的厲害起來，泔水箱內的李清泉堅持不下去了，又一次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泔水車停了下來。蘇醒過來的李清泉不管不顧地頂開了泔水箱頂蓋，伸出腦袋，拼命地呼吸著。隨著清新的空氣的吸入，他漸漸清醒了過來?；剡^神的他警惕地舉目四望，只見空蕩蕩的原野上，只有孤零零的泔水車。車前，“瘋老頭”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碧流河出神。河面上，泊著一條懸掛著“德”字燈籠的漁船。定睛看看，船上立著一位長者。兩位老人就這樣相互注視著，一言不發(fā)。

鉆出泔水車箱，李清泉三下五除二，脫光了身上的浸透污物的病號服，一頭扎進碧流河，逃命般地向掛著“德”字燈籠的漁船游去。孩提時代的李清泉就知道，那是漁王徐世德的船。

李清泉游得精疲力竭時，終于游到了漁王船的舷邊。一根竹桿伸來，他緊緊抓住，爬上了船舷。

癱倒在船舷上的李清泉吃力地抬起頭來，朝岸邊望去。此時的“瘋老頭”緩慢地轉過身去，駕起泔水車，向精神病院方向走去。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李清泉的眼睛模糊了。

“小伙子，你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吧？”徐世德慈眉善目，聲音宏亮。

“我不是精神病，我是上訪的?！崩钋迦s忙回答。

“噢，是上訪的。上訪的人哪能是缺心眼，哪能是精神?。俊毙焓赖峦榈卣f道，拍了拍李清泉的肩膀。

李清泉很熟悉這個動作，張若愚也習慣用拍肩膀表示親近。

“真的，我不是精神病，我是上訪的?！崩钋迦@魂未定，神經質地重復著。他害怕被拒絕收留。

“對對，你不是精神病，是健全人，是有良心的人！”徐世德提高了嗓門，肯定地說道。

站在一邊的漁童，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手疾眼快，麻利地扶起李清泉。讓他在椅子上坐好后，又端來一碗水。李清泉一飲而盡，心里頓時舒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