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在高坎邊上看著，為小東捏一把汗，不停地喊他小心。直到小東取了水樣平安上來了，水靈才松了一口氣。

小東笑著說：“水靈姐，你一喊，我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樣，差一點為革命犧牲了?！?/p>

水靈笑著糾正道：“不，是為保衛(wèi)母親河，實現(xiàn)碧水夢犧牲的。我一定在長江邊為你立一個很大很大的碑?！彼`話趕話地說出這句話，一說出她就后悔了，這是什么話啊，這話要放在別人身上，當(dāng)做玩笑話聽就是了，可放在小東身上，卻是殘酷的現(xiàn)實。生命寶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后樹碑立傳有什么用呢，更何況小東不一定能算得上烈士，不一定會立碑呢。水靈想到這里，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永強看到了，忙問：“你是怎么了？”

水靈說：“沒什么，眼睛被石蠟味熏的。”

永強并不相信水靈的話，被石蠟味熏的，怎么會有悲傷的表情呢。

小東心里也很難受，說：“水靈姐，你別這樣?！?/p>

水靈擦了眼淚，點了點頭。

水質(zhì)檢查的結(jié)果，塑料廠的廢水達到了排放標(biāo)準(zhǔn)，大家都暗自慶幸。但那個浙江老板卻把水靈告到了北京。北京來人調(diào)查，水靈還是堅持原則。她說：“我不能用合同法打環(huán)保法，環(huán)保法并不是居民的唯一武器。中國的法律是和諧統(tǒng)一的?！北本┳詈笕匀痪S護水靈的處理意見。

事后，張德平興奮地對王天宏說：“我們得了一員好將啊，真是人才難得啊，這樣的人才，是我們環(huán)保之幸啊，她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協(xié)調(diào)能力，處理案件的方式方法真是獨特，凡是她經(jīng)手的案例，無論多復(fù)雜，都不用讓我們?nèi)ゲ疗ü?，這太難得了。”

王天宏笑道：“別光夸獎，說說，怎么讓我們這員女將更好地發(fā)揮作用。”

張德平說：“對這樣的人，我想破格提拔，讓她到總隊當(dāng)副隊長。”

王天宏說：“我也正有此意?！?/p>

水靈當(dāng)副科長不久，就被提拔到環(huán)境監(jiān)察總隊當(dāng)副隊長。水靈仍然沒有推辭，職位越高，肩上的擔(dān)子越重，意味著犧牲也越大。

水靈到總隊當(dāng)了副隊長，職位比永強高了。永強心里沒有想法不可能。但水靈沒法顧及永強的想法，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小東的病更嚴(yán)重了，水靈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

監(jiān)察總隊的伙食團有了一些變化，不是東坡肘子，就是燒白，或者是面扣。原來伙食團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每頓吃飯時，喜歡問下一頓吃什么。每次水靈都搶著說她喜歡吃什么，其實都是小東喜歡吃的菜。水靈搶先一步說了，其他人不好再說喜歡吃什么。但時間一長，許多人都有意見了。曾燕就說：“這不是成心讓我們長胖嗎？”

小兵也幫著腔，說：“就是。憑什么光做小東喜歡吃的菜呢？水靈姐，你太偏心眼了?！?/p>

水靈一臉嚴(yán)肅地說：“誰說我偏心眼了，誰說我不喜歡吃了。我也喜歡吃燒白，喜歡吃面扣?！?/p>

伙食團再要問大家喜歡吃什么，小兵就會搶著說：“我喜歡吃小雞燉芋頭?！?/p>

另一個科的科長說：“我想吃酸豇豆炒肉末?！?/p>

水靈不好再堅持讓廚房燒小東喜歡吃的菜，她就讓一家餐館專門給小東送一份來。只要小東在監(jiān)察總隊的伙食團吃飯，小東總能額外地比別人多一份自己喜歡吃的菜。小東明白，這是水靈專門照顧他的，也不用說，錢一定是水靈自己掏的。他知道水靈的個性，沒有提出補水靈的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吃多鍛煉，增強疾病的抵抗力，讓死神晚一點來到，這才是水靈姐最希望的。

一天下班時，水靈正在辦公室看一些案例的材料，然后陷入了沉思。永強走了進來，問道：“你在想什么？”

水靈說：“我在想啊，清漂時每天面對的都是不會說話的垃圾，現(xiàn)在面對的是絞盡腦汁同我們捉迷藏的企業(yè)，我要學(xué)習(xí)的太多了?！?/p>

永強說：“那些長期亂排污，污染嚴(yán)重的企業(yè)，別看那些老板人五人六的，其實思想跟垃圾差不多?！?/p>

“好，以后見到那些賺黑心錢的老板，我就當(dāng)他們是垃圾。”

“對，我們要像清理垃圾一樣把那些違法企業(yè)清理掉?！?/p>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永強才想到要找水靈單獨談?wù)劦哪康?，就問道：“你怎么關(guān)心起小東來，一點原則也不講了?！?/p>

水靈沉默著不說話。

“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水靈沒有說話，卻哭了起來。

永強慌了，說：“對不起，我話說重了，你別生氣。”

水靈哭得更傷心了，說：“我是為小東難過?！?/p>

永強很詫異，忙問：“小東怎么了？”

水靈哭得更兇了，抽泣著說：“小東被放射源輻射，活不了多久了?！?/p>

坐在位子上的永強“呼”地一下子站起來，碰翻了茶杯，茶杯碎了，茶水灑了一地。永強差點站不穩(wěn)，他扶著桌沿，胸脯劇烈起伏著。他說話聲音都打顫，語無倫次地問道：“不可能，不是真的，你騙我?！?/p>

水靈淚眼望著永強，說：“我親自陪小東到醫(yī)院檢查的，你沒有發(fā)現(xiàn)小東很長時間都不對勁了嗎？小東不讓我告訴別人，可我還是忍不住說了。”

永強一下子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穩(wěn)了穩(wěn)神，拉著水靈就跑。水靈問：“你拉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