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宮徹亮的燈火驅(qū)不散我心底冰冷的寒意,衛(wèi)臨已經(jīng)奉詔前來看顧眉莊,同時為了方便醫(yī)治他的先生,溫實初也暫且被安置在棠梨宮向來無人居住的偏殿。一宮的太醫(yī)、穩(wěn)婆幾乎全擠在了燈火通明的棠梨宮。
皇后不被允準前來,只留在昭陽殿與端妃收拾殘局,敬妃與胡蘊蓉安置各宮妃嬪回宮歇息,順便陪伴因勞累而身體不適的貞貴嬪,槿汐與浣碧帶了兩位皇子暫且在柔儀殿照顧,打點一切未盡事宜。
眉莊被送進內(nèi)殿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除了偶爾聽見幾聲痛苦的呻吟,再無半點動靜。穩(wěn)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進來,端出時成了一盆盆血水。我看得心驚肉跳,幾次要沖進去,李長再三拉住我道:“娘娘不能進去,衛(wèi)太醫(yī)正在為淑媛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說罷悄聲道:“娘娘照照鏡子?!蔽也虐l(fā)覺下頜兩個深紫色指印,若被眉莊看到,難免又叫她受驚。于是只得按捺下來,坐著靜候。
采月絮絮在耳邊抽泣道:“皇后宮里逐了染冬出去,好像是安昭媛身邊的寶鵲跟來想送一送,侍衛(wèi)又不許,在咱們宮門前爭執(zhí)起來了。言語間驚動了小姐,小姐本來睡著,醒來時聽說大伙兒都還在皇后宮中,本來就心里不安。又聽見她們爭吵,少不得去問個究竟,結果寶鵲嘴快說漏了,說昭媛娘娘和淑妃姐妹情深,今日淑妃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昭媛都極力聲援?,F(xiàn)在她和染冬不過是同鄉(xiāng),染冬被趕出宮了自己送一送而已。今日宮里好大的風波,浣碧姑娘來了都瞞著小姐,為的就是怕小姐動了胎氣,誰知小姐自己聽見了,一時急起來便往皇后宮中去,結果奴婢陪著娘娘才到殿門口,就見溫太醫(yī)……溫太醫(yī)……”采月想也不敢回想,駭?shù)梦孀×四?,哭道:“小姐當時就驚住了,奴婢也嚇得半天沒回過神來,等發(fā)現(xiàn)時才看見小姐已經(jīng)出紅了,早知道奴婢一定死死攔著,斷不讓小姐出去?!?/p>
我心底冰涼,抬起頭死死盯著站在碧紗櫥邊淚光盈盈的安陵容,目光如要噬人一般。
“好巧!”我走到她跟前,死死看著她,“你明明知道眉莊有了身孕不能受任何驚嚇,你的丫頭還那么巧跑到棠梨宮前鬧起來。陵容,你說是不是太巧了?”
安陵容微微噤聲,凄楚地搖著頭,抓住我的手臂哀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姐姐別怪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p>
我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她神色楚楚地望著玄凌,戚戚道:“皇上——”
玄凌的心思只專注在內(nèi)殿,不耐煩地朝她搖搖頭,不加理會。
她見玄凌并不看顧她,旋即帶了一抹無望與凄楚的神色,悲泣道:“姐姐可要相信我,寶鵲也是無意的。如果我知道會這樣的話,情愿是自己替眉姐姐受苦!”她望著我,神色楚楚道,“姐姐,咱們那么多年的情分,一同入宮又一同侍奉皇上……”
我忍不住心底的傷痛與焦灼,狠狠一掌扇在她臉上。掌心與細膩的肌膚相觸時心底有本能的惡心泛起,響亮的耳光震得正殿中的人一一回顧,玄凌蹙眉道:“嬛嬛……”
這一掌拼盡了我全身的力氣,震得手腕發(fā)麻,手心隱隱作痛。陵容發(fā)髻散落,半邊青絲垂在臉頰,細白皮膚上五個鮮紅的指印,唇角慢慢沁出一點血珠。我的胸口起伏不定,指著她道:“是丫鬟無意也好,你自己有心也好,你自己心中有數(shù)!眉姐姐母子平安便罷了,若有半點差池,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