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與西魏之間的爭戰(zhàn),從東魏天平元年(公元534年)孝靜帝即位開始,一直打到武定八年(公元550年)東魏被北齊取代,基本上保持著年年有小仗,三年一大仗的規(guī)模。之所以會如此,根本原因在于它們都視對方為僭偽,不承認對方政權的合法性,恨不得立即將對方置于死地。
就正統(tǒng)性而言,雙方各有各的道理。東魏方面依然據(jù)有原北魏的國都,以及統(tǒng)治的中心地區(qū),除了關中、隴西的幾個州和賀拔勝的荊州,其他大部分州都向東魏稱臣,寫《魏書》的魏收是東魏—北齊的大臣,自然也把東魏作為正統(tǒng);西魏方面握有原北魏最后一個皇帝,以“帝統(tǒng)”來論,它的正統(tǒng)性不該受到質疑,《資治通鑒》就以西魏為正統(tǒng),仍然稱之為魏。
其實,高歡對于孝武帝的帝位,也不敢有半點否定的意思——孝武帝本來就是他擁立的,假若孝武帝以討逆的名義,發(fā)動關中的兵力來對付他,的確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問題是,孝武帝在長安待了不到半年就死了,宇文泰成了高歡口誅筆伐的弒君者,他所立的繼位者,高歡完全不予承認。
孝武帝之死,是他自身的悲劇,但又很難讓人對他產(chǎn)生同情。他從洛陽跑到長安,是為了做手握實權的真皇帝,然而寄人籬下,又怎么可能為所欲為?宇文泰對皇帝的態(tài)度畢恭畢敬,是要把他供奉起來,作為自己的政治資本。孝武帝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傀儡的身份沒變,變的只是幕后的操縱者,裴俠的預言,不幸應驗。心灰意冷之余,他“自甘墮落”,把三個堂妹封為公主,留在宮里享受,乃至亂倫。宇文泰對宮闈丑惡行徑,堅決反對,就聯(lián)合其他幾位親王,把孝武帝寵愛的平原公主元明月抓起來殺了。孝武帝氣壞,我就這么點小小的“愛好”(雖然很變態(tài)),你宇文泰還來干涉!君臣二人的矛盾越來越公開。宇文泰便在酒里下了毒,送孝武帝上了西天。
西魏大統(tǒng)元年(公元535年),孝武帝的堂兄、平原公主的親哥哥南陽王元寶炬在長安即位,是為西魏文帝。文帝是個比較聽話的皇帝,把大權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宇文泰。
宇文泰很快收降了靈州的曹泥,將整個關中置于西魏的治下。盡管如此,西魏無論領土還是人口,都比不上東魏,要與東魏抗衡,就得強國富民,從內部進行全面整頓。關中自六鎮(zhèn)之亂以來戰(zhàn)亂頻頻,弊政累累,人民得不到休養(yǎng)。宇文泰命有關部門參考各朝的經(jīng)驗,頒行了二十四條新制,利在安民。宇文泰的內兄王超世擔任秦州刺史,貪贓枉法被有司查獲;為明正典律,他親自過問此案,要求加重處罰,賜死了王超世。
他最大的妙招,是重用了蘇綽這個人才。蘇綽是漢人,世居關中的武功(今陜西武功西北)。他的特長,按照史書的說法,叫“尤善算術”,按照現(xiàn)代的說法,就是懂經(jīng)濟。真正懂經(jīng)濟的人才,即便在當今都是搶手貨,何況是在一千五百年前的西魏。蘇綽不僅懂經(jīng)濟,而且通曉古今,辯才極佳。宇文泰與他交談,詢問天下興亡之道,他應答如流,令宇文泰嘖嘖稱奇。宇文泰拜他為大行臺左丞,參與機要事務。蘇綽制定了一套文案程序,在西魏境內推廣計帳、戶籍的標準。這便是中國千年“計帳”制度的起源,僅此一點,蘇綽就足以名垂青史。
人少地狹的關中經(jīng)過宇文泰一系列的政策改造,境況有了改善;與此同時的東魏,高歡也在忙著鞏固力量,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