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這么難過,你本就不該和舞兒這么親近,以前念你們還小我尚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你和他都長大了,你是他的皇嫂,他是你的小叔,這個身份你們誰也不能逾越?!彼锫冻鼋z犀芒。
我淡淡道:“太后很早就知道我和灸舞的關(guān)系了么?”
她回地云淡風(fēng)清:“是啊,本宮很早就知道你和舞兒之間只是叔嫂朋友的關(guān)系而已,”她笑看我一眼,拉我到鏡前坐下又道,“看來已經(jīng)讓瞳婕妤給你及笄了?不過這發(fā)式太過樸素了,還是重盤的好,來人,梳妝伺候?!?/p>
她的一聲喝令,宮女們立即七手八腳地拆起我的發(fā)髻。我突然驚醒,護(hù)著我的發(fā)推開了她們:“不要,不要,我只想盤這個發(fā),不準(zhǔn)拆它!”
“那可不行,”太后冷冷看我,沉聲道,“今晚你就要和陛下合房了,這么樸素的模樣怎可吸引他的注意?”
“合房?”我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什么意思?什么合房,什么時候的事情?!?/p>
“就在你去見瞳婕妤的時候,麒王已翻了你的牌。”太后冷瞟我一眼道。
我心中一沉,頓覺昏眩又上了我的身。
見我不作反抗,太后笑意又浮,把我再度拉回椅子上坐下:“你確實(shí)該謝謝舞兒,若非他的存在,恐怕麒王不會這么快就翻你的牌,男人啊,果真不刺激不行?!?/p>
我怔住,睜大眼睛緊盯住太后,太后掩嘴而笑,根本不理會我的目光:“城兒,別忘了本宮招你進(jìn)宮的目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莫非,你想前功盡棄?”
她根本不給我絲毫反駁的機(jī)會,直接命人拆了我的發(fā)髻。
頭上忽然的松垮,隨之飄下的,是我烏黑如夜的青絲,瞳雨細(xì)心為我盤了好久的發(fā),終究還是在太后的一聲令下徹底消失,原來,我這個皇后,竟連自己的頭發(fā)都作不了主。
我扯出絲笑,看著他們將好多金銀銅飾堆砌在我的發(fā)上,那種感覺,就好象在打扮一個沒有感情的娃娃,什么也作不了主的娃娃。
原本還有機(jī)會與他成為過路之人,說不定哪天他掌握實(shí)權(quán),我還能狠下心來離開他,就當(dāng)自己從與他相遇過,我仍是草原無拘無束的鷹兒。
可如今,有了肉體上的糾纏,我當(dāng)真還能灑脫如從前么?
“啟稟太后,麒王已議完國事回殿,托奴婢來問問,這邊皇后娘娘可否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p>
那是天涯殿的宮女,我一眼便認(rèn)出了她。
“你回去轉(zhuǎn)告王兒,快好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碧笮δ樣?,甚是高興的模樣。
我皺眉,望了眼鏡中的自己,略一沉思,伸手一把抓住那只正在替我盤發(fā)的手:“不要盤了!”我硬生生地將那宮女的手從我發(fā)上扯開。
“城兒,你這是何意?”太后的眼光又犀利起來。
我站起身,對上她的目光淺笑道:“反正呆會也要拆的,盤太好,萬一拆起來麻煩,反到誤了心情?!?/p>
太后略怔,目光卻不如剛才那么犀利了。
我又望了眼她替我安排的衣袍,件件華麗眩目,可我不想穿,甚至連多看一眼的心情也沒有:“太后,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滿足我好么?”
“說?!碧蠛喲?。
我回眸,望著她道:“我想穿母妃為我做的衣服,其他人的衣服,我不穿,硬逼著我穿,我絕不合房!”
這算不算是我對她的第一回忤逆?我微笑,看著她瞳眸里一晃而過的驚疑與怒意。
“好!”半晌,她冷聲答道。
我拂身頷首,算作答謝。
玉兒懂我心思,我稍一提示,她便點(diǎn)頭離去,再回來時,手里捧著一件雪白的長紗裙,裙角繡著栩栩的梅。
我穿上衣服,只是草草將發(fā)盤了環(huán),然后,便踏上了去天涯殿的路。
路上,我看見灸舞仍站在長廊上,我望他一眼,腳步未有任何停留。
這是母妃特地為我作的及笄時該穿的衣服,她好有先見之明,將我的身材尺寸估量的分毫不差,我靜靜走在小徑上,經(jīng)過了芳草居,經(jīng)過了寂雪宮,經(jīng)過了書閣,經(jīng)過了池塘,那些曾經(jīng)與灸舞一起度過的美好回憶如今已無法再存于我的腦海。
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天涯殿的宮閣靜靜立于夜空帷幕之下,莊嚴(yán)而輝煌,輝煌而寂寞。
慘白的大道通往大殿中央,猶如波浪般,侍衛(wèi)宮女們隨著我的腳步跪叩而下,而我的心,也如波浪般時起時伏,或是歡欣,或是緊張,無論什么樣的感情,在我走到殿門前的那一刻,全都化作了莫明的不安與苦澀,如同夜鳥悲涼的歌聲,蒼茫在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