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冰場里播放著強勁的的士高,在那溜冰的大多是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
這里原本是河陽鎮(zhèn)絲廠廢棄的一個大倉庫,精明的老板買下它之后,簡單地吊了一下頂,安裝了幾串彩燈,在墻壁上畫了一些動感十足的藝術(shù)壁畫,使這間大屋充滿了青春時尚的氣息。于是,每到周末,這兒生意爆滿。
這里面有河陽鎮(zhèn)上的小街娃,有附近的初中生,也有我們河陽中學放假了沒有回家的學生。這些放假了沒有回家的學生,大都和我一樣,父母都在外面打工。
我還有個奶奶在家,回去了至少有人煮飯給我吃。而有的同學呢,就只一個人在家,回去了也是白搭,連個煮飯的都沒有。
還有一類,就是寄居在親戚家里的,這樣的同學也不愿回去。一是他們不愿去過那種寄人籬下遭人白眼的日子。二是他們不愿意那些親戚把自己當義務工使喚。我們班有幾個寄居在親戚家里的同學,每當?shù)搅诵瞧谔斓臅r候,就要跟著親戚家的大人上坡干活。挖地、挑糞、栽秧、打谷,大人干什么,就跟著干什么。俗話說,端了人家的碗,就要服人家管。
雖然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一米七幾,看起來像個大人,可是年齡都不大,才十六七歲,身子骨還嫩,勞力還沒有出來,因而干起活來格外地吃力。
你不去吧,人家要說你懶;去吧,身體又吃不消。所以,這樣的留守學生不愿回去,一到放假,總是找一個理由留在學校。
而他們在外打工的父母并不知道這些情況,總是擔心孩子放假不回家要學壞,于是就在電話里命令孩子回去,如果不回去,就以斷絕生活費相逼。迫不得已,這樣的學生就只好到親戚家里去。去的結(jié)果就是跟著上坡干活,經(jīng)過兩天的超負荷勞動,再回到學校上課的時候,就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
所以在我們這種農(nóng)村中學,星期一上課的時候,總有一批人伏在課桌上睡覺。
有一次,老班以為他們又是到河陽鎮(zhèn)網(wǎng)吧去玩了通宵,就在其中一個同學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以提醒他打起精神,好好聽講。結(jié)果這個同學“哎喲”地叫出聲來了,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老班感到很奇怪,我沒有用力啊,干嗎這樣弱不禁風啊!于是就把那位同學的衣領(lǐng)翻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肩膀磨破了一大塊皮。老班連忙問這是怎么回事。
我們回答,是“半夜雞叫”的結(jié)果。經(jīng)過詢問,老班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知道了班上部分同學有如此經(jīng)歷時,老班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后,我們看見,他眼里閃著淚花。過了一會兒他哽咽著對我們說:“過去,我眉毛胡子一把摸,工作不深入,看見你們星期一精神不好就以為你們玩了通宵,就懲罰你們。老師對不住你們,希望你們原諒。老師也是農(nóng)村出來的,知道農(nóng)村的苦。”
那一刻,我們覺得老班不那么可恨了,不但不覺得可恨,反而覺得他像一位父親,在威嚴的背后是深沉的愛。
當然,也不排除上課睡覺是因為星期天玩通宵的緣故。
留在學校,又沒有地方可去,再加上又管不住自己,受不了網(wǎng)癮的折磨,選擇玩通宵的人也大有人在。所以,當老班說這番話的時候,那些上網(wǎng)上了通宵的同學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有人說,留守少年的教育與管理是個棘手的問題,我看確實如此。你看,就這星期天,情況和問題就如此復雜,更不用說其他方面了。
在強勁的士高的伴奏下,我們一個個甩動著手臂,在溜冰場里一圈圈地滑動著,宣泄著青春的激情,把一切煩惱和不快暫時統(tǒng)統(tǒng)拋之腦后。
戴婷由于從小在城里長大,所以她的冰溜得格外的好,她有時背著雙手,有時甩動著手臂,有時隨著音樂來個急轉(zhuǎn)身。她興奮地叫著,大聲叫我跟上她。
我從小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這溜冰還是上期來河陽高中讀書的時候才學會的,技巧當然趕不上她,所以哪里敢去與她一起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