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游子有了“家”,終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香港—煙臺—北平,一路順利。從在煙臺上岸那天起,蕭乾就懷著一種激動、好奇,和一絲不安。
仿佛是意識到他這歸國抉擇的艱難和今后道路依然并不平坦,對苦難總是了然于心的蕭乾,在回到解放后的北平后,長嘆了一口氣:回來啦,可回來啦!
戰(zhàn)后時期的戰(zhàn)爭、動亂和內(nèi)傷狀態(tài),人民的痛苦、失望,即將徹底地告別;千百萬人傾家蕩產(chǎn)、流離顛沛、死于非命,終于要結(jié)束了。
蕭乾期望什么? 此前,他沒在鐮刀斧頭旗幟下生活過。當他從香港動身赴北平時,發(fā)函給所有的朋友,囑咐別再跟他通信,包括賀年片也別寄。在紅色政權(quán)下將如何服從政治、怎樣生活,他心里七上八下,并沒底。但他有期望,他不時地用現(xiàn)實和他心目中所想、所愿,比較著。
我們沒有見過別的國家,
可以這樣自由呼吸。
……
這兒青年都有遠大前程,
這兒老人到處受尊敬……
(轉(zhuǎn)見蕭乾:《未帶地圖的旅人》,第174頁,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出自《大學》。孔子說:“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論語·里仁》))蕭乾向往的,并不是標揭太高的理想。
1949年1月2日,《大公報》刊出社評《新年的新希望》。其中,表達了知識分子“最低度的期望”:“要中國繁榮強盛,必須人民積極而主動,要排除本身疾苦,尤須人民積極而主動。‘民主’為今日主宰國族命運的人們所倡言,而中國人民對于國事應取積極而主動的態(tài)度則是天經(jīng)地義?!笔捛氲模瓦@一致。他作出他一生最關(guān)鍵的決定,胸脯挺了起來,勇敢地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