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材苗條,深色頭發(fā),個頭偏高,五官精致,牙齒小巧,排列整齊,腦后綰個發(fā)髻,還戴了副飛行員眼鏡,鏡片是淡琥珀色。頭發(fā)和眼鏡結(jié)合起來使她看上去頗為嚴肅,而這種效果她也絕對清楚?!拔艺卵坨R,放下頭發(fā)以后,”她一度提起,“看來溫柔多了,威脅性也大大減少。當然,有些嫖客喜歡看上去有點危險的女人?!?/p>
關(guān)于金她說:“我跟她不熟。我跟她們沒有一個熟的。她們各有特色。桑妮喜歡尋歡作樂,她認為當妓女大大抬高了她的身價。魯比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成年人,不食人間煙火。我敢說她正在存錢,總有一天會回澳門或香港,去開鴉片館。錢斯或許知道她的打算,也很明智地決定不去管她。”
她在餅干上放了一片奶酪遞給我,自己也拿了一些,然后小口喝著手中的紅酒。“弗蘭是個迷人的怪胎,我稱她做格林威治村的白癡。她已經(jīng)把‘自我欺騙’提升為一種藝術(shù)形式。她肯定得吸掉一噸大麻,才能繼續(xù)相信她編出來的那套胡話。再來些可樂?”
“不,謝謝?!?/p>
“你肯定不想來杯葡萄酒?或更濃烈的?”
我搖搖頭。收音機傳來柔和的背景音樂,是某個古典音樂頻道?,旣?nbsp;盧摘下眼鏡,吹了吹,然后拿塊紙巾擦拭。
“還有唐娜,”她說,“是妓女國的詩人。我在想,詩詞對她的意義就像大麻對弗蘭的意義。你知道,她寫得一手好詩?!?/p>
我隨身帶了唐娜的詩,拿給瑪麗 盧看。當她瀏覽全詩時,前額現(xiàn)出條條豎紋。
“還沒寫完,”我說,“她還在潤色?!?/p>
“不知道詩人怎么知道自己完工沒有。還有畫家。他們怎么知道什么時候算畫完?我很難理解。這首詩是關(guān)于金的嗎?”
“對?!?/p>
“我不懂它的意思,不過有點東西,她想要表達些什么?!彼肓似?,頭像鳥一樣揚起,她說:“我想我把金當成最典型的妓女。來自中西部北邊的白種金發(fā)美女,天生就是那種勾在黑人皮條客臂彎里走過一生的女人。跟你說,她被謀殺我絲毫不感驚訝?!?/p>
“為什么?”
“我也不很確定。我被嚇住了,但并不驚訝。我想我看出她不會有好下場。意外死亡。倒也不一定是被殺,而是這一行的犧牲品。比如自殺?;蚴嵌酒芳泳凭珟淼谋瘎⌒允請?。其實據(jù)我所知,她既不酗酒,也不吸毒。我想我本以為她會自殺,但謀殺也不是沒有可能,對吧?可以讓她脫離這行。因為我無法想象她一輩子這樣干下去。一旦中西部的純樸從她身上消失,她就會無法忍受。而我也看不出她能找到什么出路。”
“她是要退出。她告訴錢斯她想退出?!?/p>
“你確定那是事實?”
“對?!?/p>
“那他如何反應(yīng)?”
“他說由她自己決定?!?/p>
“就那么筒單?”
“顯然。”
“然后她被謀殺。有關(guān)聯(lián)嗎?”
“我想一定有。我想她有個男友,而這男友就是關(guān)鍵。我猜他是她要離開錢斯的原因,也是她被害的原因。”
“但你不知道他是誰?!?/p>
“對?!?/p>
“誰有線索嗎?”
“目前為止都沒有?!?/p>
“唔,我也愛莫能助。我不記得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什么時候,也不記得她眼里閃過愛的光芒。不過,這倒合理。男人把她拉進這行,大概也需要另一個男人把她帶出去。”
接著她便跟我講起她如何進入這個行當。我本來沒想問,但還是聽了全部經(jīng)過。
有回在蘇荷區(qū)一家西百老匯畫廊的開幕式上,有人把錢斯指給她看。他跟唐娜在一起,指出他的那人告訴瑪麗 盧說,他是皮條客。因被多灌了一兩杯廉價葡萄酒,她在酒精作用下走過去,向他自我介紹,說想寫一篇關(guān)于他的故事。
她其實還算不上作家。那時她和一名在華爾街從事某種高深莫測的工作的男人同居,住在西九十四街。男人已經(jīng)離婚,但仍和前妻藕斷絲連,他頑劣的孩子每個周末都過來,兩人關(guān)系發(fā)展也一直不順。瑪麗 盧是自由編輯,有份兼差的校對工作,另外還在一家女性主義月刊登過兩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