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市委常委會:平反天安門事件
蘇峰(以下簡稱蘇):1978年,您參與了北京市委給“天安門事件”平反的決策過程,請您談一談。
白介夫(以下簡稱白):我親歷的“天安門事件”平反的活動,主要是一次市委常委會[1]。大概是1978年8月22日晚上,不太確切地記得了,開會的人記不太清楚,我記得賈庭三參加了,我作為常委參加了這次會議。這次會議有一個議題,就是為“天安門事件”平反,最主要談的不是下面哪個單位平反,而是整個“天安門事件”的平反。那時吳德是書記,賈庭三是副書記,因為輿論界嚷嚷得很厲害了,就是對“天安門事件”的平反,所以在那個會議上,大家都同意平反,希望吳德和中央通氣,正式給中央打個電話,就是把“天安門事件”平反,說這話的都七嘴八舌的。我印象特別深的是,參加會議的人都覺得應(yīng)該對“天安門事件”平反,就讓吳德出面,馬上給中央的華國鋒打電話。
會議從晚上7點多一直開到12點多。盡管大家七嘴八舌的,可吳德一言不發(fā),可能他認(rèn)為這是中央定的,他不好表態(tài),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我當(dāng)時心里很急。賈庭三那時是副書記,他說:“老吳,你現(xiàn)在就給華主席打電話,表明咱們的態(tài)度,盡快平反?!眳堑逻€是不說話,也不去打電話。賈庭三急了,說:“你不打,我去打。”會議室旁邊就有個紅機子,直接可以打給中央,最后是賈庭三跑出去打的電話。
吳德為什么不打電話?我想,他可能覺得“天安門事件”的定性是中央定的,吳德他本人也參與了。在這以前,大家都叫反革命事件,并不叫“天安門事件”。要他現(xiàn)在向中央講,他可能不愿意講了。但是,吳德也沒有阻止賈庭三向中央打電話。
我對整個“天安門事件”印象最深的就是這次會,北京市內(nèi)部對“天安門事件”平反的準(zhǔn)備工作,葉林和張彭參加的比較多。葉林當(dāng)時是負責(zé)工業(yè)的北京市副市長,張彭是市?-委主任,他們在底下商量,因為“天安門事件”主要打擊對象是工廠的工人,所以工會反應(yīng)比較強烈,就是?-濟口、工業(yè)口反應(yīng)的比較多。怎么解決?在這件事情上葉林和張彭討論的比較多。這都不是在常委會上,他們是在會前做準(zhǔn)備工作。真正常委會討論的,是鄭重其事地向中央表態(tài)要為“天安門事件”平反。
我看到人們在天安門廣場懷念周總理
蘇:在開這個會之前,您認(rèn)識的人里面有沒有私下議論過“天安門事件”的定性?
白:那議論就不是一次兩次了,底下議論就多了。一開始大家對把“天安門事件”定成“反革命事件”就有不同意見。議論歸議論,參加歸參加,參加了的人議論,沒參加的人也議論,大家都議論。
天安門我去看了看,別人不大敢去,我記得大概是在1976年三四月份,當(dāng)時已?-說不讓去天安門了。我一個人去的,去的時候?qū)e人保密,大家都忌諱“天安門事件”。我下班以后自己一個人去了天安門廣場,當(dāng)時紀(jì)念周總理的大字報、標(biāo)語、文章已?-有很多。我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人,站在人民英雄紀(jì)念碑的西南口發(fā)表演講,悼念總理,那個時候還沒有說“天安門事件”是反革命事件。那時候?qū)Α八娜藥汀钡恼f法不多,敢說“四人幫”的可能是工人,工廠里邊,七機部下面的工廠去的多,他們可能因為膽子比較大。但基本上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的,比如說我兒子,他先在家里寫悼念總理的文章,寫完以后自己跑到天安門,找到電線桿,偷偷摸摸地掛上去。一般人都不太敢公開去掛悼念總理的文章、標(biāo)語和大字報。但還是有某些膽子大的人是公開的。
蘇:當(dāng)時,您作為市委的主要干部,參加這樣的活動,您有沒有想過中央會追查這個事情,到時會對自己有什么影響?
白:我沒想那么多,我想,這么多群眾去悼念總理,反映了我們對總理的感情。會不會出事的問題,我沒有想那么多。
那時候檢查、檢討都當(dāng)飯吃的
蘇:1978年5月,中央認(rèn)為北京市揭批工作不力,將賈庭三從貴州調(diào)回北京,任市委第三書記,負責(zé)清查和落實干部政策。1980年,賈庭三有一個清查工作的總結(jié)報告,報告里談到當(dāng)時被清查最多的是工廠的,然后是高校的,其中北大清華的老師比較多,市委里的人比較少。在這個報告里,市里的領(lǐng)導(dǎo)吳德和丁國鈺也做過幾次檢查,第一次是在大會上檢查,說檢查不深刻,后來到了第二次才通過。您有印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