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可以吃飯了嗎？”莉莎問道。

莉莎的話正合我意，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我只是沒說出口而已。我們一整天才吃了一頓蛋黃醬三明治早餐。大部分時候，我們每天只能吃到雞蛋和蛋黃醬三明治，盡管我和莉莎早就膩煩這些東西，但它們能讓我們填飽肚子，否則我們只能喝水。救濟金支票兌現(xiàn)過了5天，我們的錢就已經(jīng)用完了，冰箱里空蕩蕩的。我一直盼望著吃一頓像樣的晚餐。

“稍等會，稍等會，等我弄完手上的事就可以吃飯了?！备赣H回答說。

莉莎看電視時，父母在他們的房間忙著自己的事情。我在門口靜靜地看著。

母親挑了張朱蒂·科林斯的唱片播放。自從父親出獄后，母親就不聽朱蒂·科林斯的歌了，我想肯定是有好事，她才放這歌的。和往常一樣，他們?yōu)榱斯餐哪康姆止f(xié)作。父親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將一些粉末撒在《紐約客》雜志上，母親將這些東西集中在一張蔥皮紙上，舔了舔紙邊，又捏了捏。母親點燃打火機，點了幾次才把那團紙點燃，她盯著這支“香煙”，把它遞給了父親。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父親吸煙。

我不由自主地問道：“你們在做什么？化妝臺上已經(jīng)有香煙了，你們?yōu)槭裁催€要做新的呢？怎么聞起來不像香煙的味道？”

從他們緊張的笑聲中，我知道我一直被他們蒙在鼓里。

“莉絲，夠了。”父親和母親咯咯地笑著，就像是我說了幼稚的話一樣。當(dāng)時我的臉紅紅的。

父親說道：“現(xiàn)在夠了嗎？”

一股奇怪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我趕緊用衣領(lǐng)擋住鼻子免得吸進去。他們一直生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這個世界不是我努力就能進入的。我靜靜地站著，眼睜睜地望著母親，希望能從她那里得到希望，希望進入他們的世界，了解他們的秘密，可是母親竟然沒看我一眼。

“我們晚上還吃東西嗎？”當(dāng)莉莎喜歡的節(jié)目在我們那臺小電視上閃爍個不停時，她氣憤地問道。

母親平靜地回答說：“當(dāng)然了，親愛的?！彼怎咱勠劦刈哌M廚房，就像在太空行走的宇航員一樣。她這種可怕的動作只有我一個人發(fā)覺了。

不久，我和莉莎就坐在客廳的桌子旁，準(zhǔn)備吃攤雞蛋，喝冰水。

母親將盤子端到我們面前時，爭吵就開始了。

莉莎抱怨地說：“為什么老吃雞蛋，我不要雞蛋，我要雞肉！”

母親回到父親身邊重吸一口后，平靜地回答說：“沒有雞肉，只有雞蛋。”

“我要一些真正的食物，我再也不想看見雞蛋了，我們每天都在吃雞蛋，我恨透雞蛋了，我要吃雞肉。”

父親收起笑聲說道：“你把它當(dāng)做雞肉就好了，反正是雞身上冒出來的。”

“去死吧?！崩蛏瘧嵟卣f。

“雞蛋也挺好吃的?！蔽逸p輕說道，心里希望事態(tài)能好轉(zhuǎn)起來。

莉莎小聲地說：“你撒謊，你和我一樣討厭雞蛋?！?/p>

莉莎討厭我說假話，當(dāng)然她希望我站在她那邊，一起爭取更好的食物。

此時我不敢再說話，只好將番茄醬倒在雞蛋上，讓雞蛋的味道好些。莉莎說得對，我也非常討厭雞蛋。此時電視上正放著唐納德·特朗普和一位官員握手的畫面。我大口大口地吃著，希望這樣能好受些。我在盤子周圍玩著我的玩具卡車，小塊的雞蛋撒在了桌子和莉莎身上。

以前也爭吵過幾次，莉莎每次都失敗。我想得很簡單，如果只有雞蛋，我們還是必須吃的，不然就得挨餓。我知道如果莉莎不再吵鬧，我們都會和睦相處，但是我也非常感謝莉莎，她在為我們爭取更好的食物，哪怕機會渺茫。我在家一直是個聽話的女兒，我不照鏡子，我沒有女孩子氣，我喜歡卡車，我還吃雞蛋。

莉莎一直吵鬧著，直到眼淚從她眼角流下來。當(dāng)她知道毫無效果時，她對我大聲吼道：“我討厭你?！贝藭r，房間里充滿濃煙味，伴隨著吉他聲和男人唱歌的聲音，父母對莉莎的話沒作出任何回應(yīng)。

莉莎這種不屈服和對生活高標(biāo)準(zhǔn)要求的性格的形成，要從我出生前說起。

母親懷我時，有神經(jīng)衰弱的毛病。那時父親在監(jiān)獄里，她一邊要照顧莉莎，一邊還要處理自己精神上的問題。她自己一個人應(yīng)付不過來，莉莎就被送到了一個寄養(yǎng)家庭生活了近8個月。

收養(yǎng)莉莎的夫婦很富有，但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們把莉莎當(dāng)做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照顧。當(dāng)母親病好后來接莉莎時，莉莎把自己鎖在衣柜里拒絕離開。母親不得不撬開門鎖，強行將莉莎帶回學(xué)院大道，當(dāng)時那對夫婦都眼噙淚水，我想，莉莎一直都沒有脫離這個悲傷的陰影。

莉莎把雙手合在胸前，看著電視大聲說道：“我不是窮人，我的父親是唐納德·特朗普?！?/p>

這時，父親說話了：“既然這樣，你快去你父親唐納德那里拿些雞肉回來吃吧，你干嗎不去呢？”

母親收住了笑聲，用手拍了拍父親的膝蓋。

突然，莉莎將她的盤子扣在我盤子上，把我盤子里的雞蛋壓成了一塊餅。她跺著腳起身，將門狠狠地關(guān)上。此時父母親已經(jīng)做完他們自己的事情，兩個軟綿綿的身體像煮熟的面條一樣躺在沙發(fā)墊上。

“我討厭所有的雞蛋?！蔽倚÷暤卣f，但是此時沒人在聽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