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這么回事,打罪兒這玩意兒就是:不怕刑長,就怕命短!”老于附和道。
“在這里玩方子不也行嗎?保外唄。”老胖子若有所思地說。
“一服方子一千元,還得有會配的;你還不如弄幾個曲別針,用線拴牙上吞‘掛兒’呢?!?/p>
“想保外?!過去老刑法的時候,你動動小腦還有點兒空兒可鉆,現(xiàn)在是新刑法,你吞個缸都沒用?!蓖醵瑏砥沉死吓肿右谎蹜蚺?。“想保外,我教你一個方法:你把鋪板上的釘子都起下來,然后用錢纏成一排做個小鋸兒,把鐵欄桿鋸斷了,你就‘保外’了?!?/p>
“哈哈?!?/p>
老胖了也隨著訕訕地笑了一下之后又問道:“哎,真的,王哥,在這里有跑出去的沒有?”
“有,”王冬來停了一下,然后才說道:“是個經(jīng)濟犯,他給他們包號管教拿了一百萬,求管教給他辦保外。等到了醫(yī)院后,管教才跟那個經(jīng)濟犯‘撂’底兒,跟他說辦不了,只能放他逃跑,他自己大不了‘脫’了身上的警服。其實那個經(jīng)濟犯心里明鏡似的,知道辦不了,拿出一百萬就是想要這樣。不愧是經(jīng)濟犯,確實有頭腦,他都算到了這個管教肯定能‘放’他,他當(dāng)警察就是干一輩子也掙不了一百萬呢!”
“真是這么回事,當(dāng)警察就是干一輩子也掙不了一百萬呢,給我,我也放!”老胖子重復(fù)了一句后又問道:“那個經(jīng)濟犯呢,后尾兒抓回來沒?”
“那還能跑了他了,要不怎么知道這事兒的。不說別的,中國警察追逃真厲害,我服,除非你案子不‘掉’,否則你跑到天邊都能給你擒回來!”王冬來由衷地說道。
“我在勞改隊還真遇到過玩方子的。”老于笑著說道:“玩肌肉萎縮,好好的腿,弄得和小兒麻痹癥似的;還有玩脫肛的,大腸頭兒拽出半尺來長,上面都生蛐了,哈哈;還有一個肚子上有個刀口,叫他干活兒,他就把刀口拽開,把腸子亮出來……”
“我操,亮不出來別的亮腸子啦!”王冬來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p>
老于的講述令白漠不禁心驚肉跳,白漠感到那是自己無法做到的,那種痛苦也是自己所承受不了的。
“到勞改隊還怕干活?。俊蓖醵瑏戆琢艘谎劾吓肿??!案牲c兒活兒有什么不好,就當(dāng)鍛煉了。我現(xiàn)在就盼著快點兒給我送走,換換環(huán)境,到監(jiān)獄空間也大了,能活動活動,在這里就這么屁大個地方,肌肉都押化了,都他媽快成填鴨了,再不給我送走,干脆把我送到白漠的小飯店,配上點兒蔥絲甜面醬,用鴨餅一卷,給大伙兒下酒得了,也算給社會做了點兒貢獻。”
“哈哈。”
“小福放回來多長時間進來的?”沒等大家的笑聲落地,老于又突然抬頭沖小福問道。
“我第一天回來,就在桑拿浴‘撞上’了一個大哥,一部手機,四千來塊錢,我順手就給‘下’了。不到半個月就給我逮著了。打罪兒這玩意兒,開襠就連蛋?!?/p>
“你第一鍋兒是什么罪兒?”老于忍俊不禁問道。
“也是盜竊。”
“幾年?”
“十五年,打了十二年半,減了二年半。上鍋兒罪兒是老刑法判的,重;這鍋兒趕上新刑法,一萬塊錢三年,再加上重新犯罪一年,也就四年罪兒。犯罪這玩意兒就是這樣,開襠就連蛋,你看看守所來來回回不總是這些人么,犯罪這玩意兒就是這樣,開襠就連蛋,別不信。”小福解嘲道。
“里頭號那個文雙這回判了二十年是怎么回事兒,怎么還能判出個二十年呢?”老胖子不解地沖小福問道。
“他上一鍋兒盜竊罪兒打到剩二年來的時候逃跑了,回來后又干了兩起搶劫一起傷害,加上余罪,脫逃罪,數(shù)罪并罰,弄了二十年;在逃時找小姐還弄上性病了,他們爺倆兒把這輩子都貢獻給勞改事業(yè)了!”
“哈哈”
“嘿,這個傻子又放了?!蓖醵瑏砜粗¤F窗外自語道。
一個身材矮小、容貌猥瑣的中年男子,穿著看守所發(fā)的綠色秋衣,手中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一個窩頭,笑著從小鐵窗前走了過去。
“我在這兒待了四年,這傻子不知道進來多少回了──小偷,哪次都是拘個半年一年就放了,哪次放都拎個窩頭回去給他兒子看,完事兒他該偷還偷?!蓖醵瑏砀锌馈?/p>
“哈哈?!?/p>
“江濤不也──怎么沒戴銬子呢?”白漠在和大家一起笑過之后不禁問道。
“他還沒開庭呢,等開庭接完判決,二十四K純白鋼小銬兒就給他佩上了?!?/p>
“冬來,你說人被槍斃的時候能聽到槍響不?”洪波突然轉(zhuǎn)頭問道。
“聽不著吧?!蓖醵瑏沓烈髁艘幌抡f道?!白訌棌臉尷锷涑鰜泶虻饺松砩暇陀妹?;秒,你想想,才多長時間;零點零七秒之內(nèi),你大腦就已經(jīng)沒知覺了,你可能聽到槍響嗎?就能聽到:預(yù)備──放。”
“都坐好了,不許回頭?!鼻白呃壬贤蝗粋鱽砉芙痰倪汉嚷?。
一陣兒雜亂的腳步聲過后,一切復(fù)又歸于平靜。
“王哥,怎么抬出去一個呢,是你們號的不?”小旭在隔壁牢中問道。
“不是,等一會兒,我問問一二號?!蓖醵瑏磙D(zhuǎn)頭沖著小鐵窗外喊道:“老中,怎么了,怎么抬出去一個呢?”
“坐著板就死了,沒病沒災(zāi)的,旁邊的人還以為他睡著了呢。你說怪不怪?!”老中在隔壁牢中答道。
“坐化了,修成正果了?!?/p>
……
“孩子們,來錢啦。”錢叔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出現(xiàn)在了小鐵窗前。
“洪波,你姐姐叫什么名?”被在押人員稱為錢叔的管教看著登記簿問道。
“洪艷”洪波轉(zhuǎn)頭答道。
“二百,過來摁手印。”錢叔一邊數(shù)著錢票,一邊招呼道。
“他過不來了,在墻上鎖著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