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到紅大年安排的房子,爺爺已經很累了。那個房子的窗戶是圓形的,沒有窗欞,只蒙了一層窗紙。外面的桃樹影子落在窗紙上,斑駁陸離。
爺爺說:“希望明天是那樣的?!彼皇怯幸鈱ξ艺f的,而仿佛是自言自語或者是祈禱。我不知道他說的“那樣”是哪樣。我正要問,爺爺?shù)镊曇呀涰懫饋怼K念^剛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現(xiàn)在想起那些過去的日子,我不禁傷感。過去爺爺睡覺很快就打鼾,但是多年后的現(xiàn)在他老睡不著,半夜了還聽見他咳咳不斷。我想,他在睡不著的時候會不會回想過去的時光。過去奶奶還在世,舅舅沒有出去打工,我經常在他身邊。而現(xiàn)在,奶奶已經去世,舅舅打工在外,我在遙遠的東北讀書。整座房子里就他一個人,半夜摸黑起來喝茶時會不會凝視窗外的月亮發(fā)呆。
當然了,在紅大年安排的房子里睡覺時,誰會對著當時的圓月想這些呢?
我也未曾料到多年過去后會如此懷念那段時光。我只掛念著那還沒有找到的另半部古書。我只擔心明天還要不要抓窮渴鬼。
我想了半天“移椅倚桐同賞月”的含義,終于得不到答案,于是帶著疑問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上,我和爺爺在紅大年家吃過早餐,就一起和紅大年來到紅家福的家里。
紅家福正在屋檐下刷牙,白色的泡沫填滿了他的嘴。他見我們過來,忙喝了一口水在口里鼓搗片刻吐出來,笑道:“村長這么早來我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紅大年一臉不悅的說:“屋里說話?!?/p>
紅家福見村長語氣不對,連忙收拾了牙刷水杯,帶我們進屋。他搬來幾把木椅讓我們坐下,又泡了三杯熱茶遞給我們,這才靠著村長坐下。
“什么事???”紅家福問道,“村長我告訴你,你要我送點水果到爹的墳上,我可是做到咯?!?/p>
“我不說你還不送了吧?”紅大年氣憤的說,“就知道你這小子小氣?!?/p>
紅家福尷尬的嘿嘿笑,一雙刷牙弄濕的手在褲子上揉弄。
“我說,你怎么能鬼節(jié)都不給你爹燒點紙錢呢?害得我們村里的紙錢都燒不好。你小子不在乎那幾個水鬼,難道就不能花錢買點紙錢給你爹燒燒?”紅大年抱怨道,“你就是不燒,也要跟我說說嘛。你看你,害得我到處找原因,還把畫眉村的馬師傅請來。村里的紙錢燒不好,你也吭一聲嘛。大不了我?guī)湍阗I點紙錢也行。你看你!我都不好說你!”
紅大年擼起褲子,指著大腿上一塊碗口大的淤青,說:“你爹成了窮渴鬼,看把我的腿掐的!我走路比扎了貓骨刺還疼?!蔽覄偛磐瑏頃r就發(fā)現(xiàn)紅大年走路有些不對勁。
“窮渴鬼?”紅家福驚訝的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呀,你呀!”紅大年指著紅家福不停的晃手指。
“不可能??!我再小氣也不能不給親爹燒紙錢?。∥覠税?。我要我兒子寫的毛筆字呢。不信你問我兒子,他還沒去上學呢。我真燒了。”紅家福信誓旦旦。
“你燒紙錢了?”紅大年不相信,斜著眼珠看他。
“村長,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再吝嗇,也不會鬼節(jié)不燒紙啊。這可是大不孝,我敢么?我叫我兒子來作證。”紅家福扭過頭對里屋喊,“兒子,兒子,還沒有上學去吧,出來下?!?/p>
紅家福的兒子掛著一串鼻涕從里屋跑出來,一個黃色帆布書包斜挎在肩膀上。
紅家福摸摸兒子的圓瓜一樣的腦袋,溫和的問道:“告訴紅大爺,你爸爸是不是燒紙錢給爺爺了?!?/p>
他兒子點點頭,見到我和爺爺有點怯生。
“我還要你給我寫的封面的毛筆字,是不是?”紅家福問道。
他兒子又點點頭,怯怯的說:“我們學校有毛筆字的課,爸爸就要我寫了。”
紅大年故意給他兒子一個疑問的眼色,威嚴的問道:“小孩子可不許撒謊哦,撒謊了告訴你老師!”
他兒子立即跑到里屋去。
我們正懷疑間,他兒子又出來了,手里拿著一把白紙。
“我沒有騙你,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