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小口，就吃出來他放了生姜。白然在的時候，他做完肉就會把生姜全部撈出來扔掉。因為白然看到生姜就會不再想吃飯。為了拯救她的食欲，那時候他是煞費苦心的。除了魚，其他的菜他都能做的好極。

我望了望紅燒肉的盤子，又伸出筷子在碗里挑了一下，里面果然還是沒有生姜。

或許，挑掉生姜已經(jīng)成為他的習(xí)慣了。即使她已經(jīng)不在。

或許，白然在他的心里還是有位置的。藏在心最里面的地方，連他自己都不見得知道吧。

他終于說：“上次的事，是爸爸太沖動。我也不太懂，電腦上的照片是可以處理的，所以就錯怪你了。你不要怪爸爸，爸爸沒文化。不過你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也是太可惡了，連這種事都想得出?！?/p>

“沒事啦?！蔽覍λf。

他對著我笑。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這個晚上，一切都很平靜。天很快暗下來。我吃完有生以來不多的幾頓正常的飯之一。爸爸去洗碗的時候，我爬著樓梯去樓上的浴室洗澡。

好久沒有在鏡子中好好看自己。肋骨倔強地突出來。鎖骨也凸在外面，有些可怕。指甲很長。頭發(fā)也長了。單眼皮，遺傳白然。薄薄的嘴唇。小小的鼻子。都是遺傳白然。只有額頭，寬寬的，遺傳他。下巴上的兩顆痣，褐色的，挨得很近。遠看，好象一顆大的痣，把整張臉都變內(nèi)斂了。

洗澡洗澡。

把所有的過去都沖走，重新給自己一個生命。我在熱水噴頭下閉上我的眼睛，心里默默地說，白然，我的母親。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能陪在我的身邊，那么多的痛苦過去了，你能保佑我的新生嗎？能嗎？

洗完澡以后，爸爸還沒有進房間。他伏在書房的桌子上寫著什么。

我猶豫了很久，才敲了敲他的房門，問：“要不要倒杯水？”

“哦，”他抬起頭，看到我。我站直了身子，只露一半臉給他。

“不用了，你早點睡吧。”

“那個，”我敗給自己了，嘴一滑，說：“生日快樂?！?/p>

“你剛才說什么？”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已經(jīng)飛快的穿過書房，大聲重復(fù)了兩次。

“或許你該約她去泡泡吧，要知道，你還不算太老。”

他沒應(yīng)我，可能呆住了，呆在里面半天沒出來。

我打算躲到我的小閣樓上去，不干擾他的世界。經(jīng)過他們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電視機還開著，我想了想，走進去把它關(guān)起來。

節(jié)約用電。是我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

順便，我還偷偷默默對著關(guān)閉的電視機照了一下鏡子，捋了捋濕濕的頭發(fā)。其實，我也是有些臭美的。

打算離開的時候，腳趾似乎碰到什么，涼涼的。俯下身，原來是一串鑰匙。我彎下腰去揀，卻發(fā)現(xiàn)柜子的深處，好象有一個方形的東西。拉出來一看，是一個落滿灰的鐵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