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不二將陳薇放在床上,看她的手一直抓著他的衣領不放,他用力的扯了扯,卻扯不開。
他干脆任她抓著,人靠在床架上,腦中想到方才的情形,不覺又是一陣心煩意亂,他并不是那么看重情愛的人,男女之間的哭哭啼啼他總覺得像笑話一般,可方才他似乎就做了哭哭啼啼的其中一方。
方才他有想哭嗎?
有點吧。
媽的,他低罵了一聲,都是那齊箏害的。
他轉頭看看陳薇,陳薇的眼睛一直看著他,他忽然想到她方才說的話,嘴張了張,道:“你方才說你心里有誰,向著誰?”
陳薇卻忽然的哭,以為他氣得不想和她說話,他卻第一句問得不是這句話。
“當然是你了?!彼郎I不住的淌,與額上的血混在一起淌下來。
孔不二忘了替她擦,只是怔怔的看著她,他是不是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他半天才回過神,湊近點陳薇,“我他媽的不好騙,你不要騙我。”
陳薇終于松開抓住他衣領的手,撫上他的臉,然后側著頭吻他的下巴:“不二,我身上太多的慌言,但這句話是真的。
孔不二任她吻著不作反應,半天,忽然用力的抱住她:“不是為了齊箏才這樣說?”
“不是。”她答得干脆。
孔不二卻又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
陳薇苦笑起來,他是不信吧。
算了,她放下手,繼續(xù)苦笑,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其實也沒有意義?不二根本不會信。
“我信,”孔不二卻忽然說,“你說出來,我就信。”
【二】
齊箏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孔不二的那兩腳對常人算不得什么,對他卻已是極重了,胸口此時微微的疼著,不時泛起的腥甜感,讓他不住的咳嗽。
“教主,收斂心神,盡量不要使氣郁積胸腹?!迸赃叺睦卫?,對他不要命的咳法實在看不下去,不顧手腳上鐵鐐沉重,半走半爬到湊過來。
正是劉大夫。
齊箏在紅衣社從不會有人稱他為“教主”,那還是二十多年前紅蓮教的稱法,劉大夫這樣稱呼他是因為在他心中紅衣社就是當年的紅蓮教,作為紅衣社主事的齊箏不叫“教主”又該叫什么?
齊箏頭也不回,咳了半天,終于停下來道了一句:“出賣我的叛徒,還有什么臉面跟我說話?”
劉大夫身體顫了顫本來跪著的身體頹坐在地上,沒錯,是他在老黑的事被抓以后說出來齊箏要他里應外和助他進駐軍府的事,是背叛嗎?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對老黑的所作所為同樣也是背叛?
當年入紅蓮教時他對著那朵紅蓮起誓:至死忠于紅蓮教??蓻]多久,紅蓮教兵敗,他隱姓埋名,四處流浪,最后成了黑衫軍的一員,他本性并非好斗之人,十幾年在軍營中就這么平靜的過了,與黑衫軍眾親如兄弟,以為再沒有紅蓮教,年青時的種種也再不會發(fā)生,可是有人向他亮出了紅蓮令牌,讓他殺了老黑,他發(fā)過誓忠于紅蓮教,卻又不忍殺害兄弟,所以才施針讓老黑無法醒來,不想,拖的時間太久,他終是死了,他心中有愧,說了齊箏的行蹤,這才讓這隔壁之人入了牢,罵他作叛徒。
他是叛徒,沒錯,對兩方都是。
正自絕望,卻聽到有人輕輕的笑了聲,帶著嘲諷之意,他抬起頭,是隔著齊箏的牢房另一邊牢中的那個殘臉人,扭曲的臉此時帶著恐怖的笑意。
“你笑著么?!眲⒋蠓蛉滩蛔。糁畏克麤_那人問道。
蔡忠還是在笑,半天才道:“我在笑某人臉皮太厚,記性太差?!?/p>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蔡忠說著看向那邊因為咳嗽而臉色泛著不正常紅的齊箏,“剛才還吹得能上天入地,這會兒竟然就成了我的鄰居了。”
齊箏竟然也笑:“你很得意?”
“得意的很,”蔡忠笑了會兒,忽然又板起臉,背過身去:“你信不信善惡因果?信不信無時不報,時候未到?現在,差不多時候到了。”他說這句話時,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竟是帶著股說不出的正氣。
齊箏看著他,看著他背過身的背影,慢慢的他似乎想起什么,但轉眼又毫無頭緒,聽他這樣說著,他似乎是有些急迫的,又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小小的縣令而已,不值一提,”蔡忠沒有再回頭,低著頭,腦中忽然想到之前那個沖進來的女人叫他“怪物”,他苦笑了下,“或許我就是個怪物,從鬼門關轉過一次又爬出來的怪物?!焙竺姘刖鋷е幧畾?,讓這個本來就冰冷的地牢里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