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小羽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周圍是一片漆黑。我這是在哪兒？她微微動了動。這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躺在地上。

她聽見門外有說話聲，像是大鵬的聲音。魏玉香高一聲低一聲激動地訴說著什么。時不時還能聽見許德民加進(jìn)來兩嗓子。

頭還在疼，她想抬起手摸摸頭，手剛動一下，胳膊就是一陣疼痛。

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還躺在這兒，為什么不離開。這已經(jīng)不是我的家了，這是地獄，我遲早要死在這里。

小羽慢慢坐起來，靠住床沿。就在她努力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門開了，大鵬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大鵬看見小羽坐在地上，便伸手去開燈。小羽使出全身力氣喊道：“別開燈！”他身后的魏玉香說：“呦，起來啦，你這一覺睡得時間可夠長的啊。”

我睡覺？我明明是被你扯著撞到墻上撞暈了，還說我在睡覺！小羽想起剛才魏玉香把她的頭像撞鐘一樣往墻上推，恐懼襲來，她把頭轉(zhuǎn)過去。

“大鵬啊，你沒早點回來，看看那陣勢，真是嚇人死了。人家消防隊的人要是再晚一點上去，龍龍就沒命了。這要是出個好歹，讓我怎么跟你姐交代，人家把孩子交給我們，責(zé)任重大啊！”“媽，你讓我們靜一靜行不？”“行行行，說說就行了，可別吵架?。∧桥膮柡χ?，當(dāng)著你爸的面就拿東西朝我身上扔，我的胸口現(xiàn)在還疼呢。”

大鵬坐在床邊上，看著墻不說話。也不說把小羽拉起來。小羽的心像一塊冰坨往下沉、沉。

過了很久，大鵬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羽低啞著嗓子說：“你還問我干什么？你媽不都告訴你了嗎？”“她告我什么？她沒說什么。”“她沒說什么？那我真的要感謝她現(xiàn)在還沒報警，說是我精心策劃了這起殺人未遂事件?！薄鞍仔∮穑　薄拔以趺蠢?？我告訴你，許大鵬，我受夠了。你知不知道，你父母親合伙打我，你媽扇我的嘴巴子，拽著我的頭往墻上撞，還拿掃帚把打我。我為什么要忍受這些？結(jié)婚三年，我對你們家人是一忍再忍，可是最后落得這樣的下場。許大鵬，我為什么躺在地上，是她把我打暈過去，把我拖進(jìn)來的?！薄安粫?？”“不會？你是說我在撒謊？是說我成心躺在地上撒潑耍賴？我告你，這事我沒完?！薄澳阍趺礇]完？”“我要你爸媽給我個說法?！薄笆裁凑f法？”“他們打了我，要向我道歉?！薄安蝗荒?？”“不然我不光要離開這里，我還要上法院。”“你嚇唬誰呢？”“我不想嚇唬誰。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不想再說了，我只說一句話，我必須得走。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薄澳銊e在這兒危言聳聽。”“我危言聳聽？真是像你媽說的那樣，你怎么不早點回來，早點回來就可以看見他們是怎么對待我的了。這是家庭暴力，你知道不知道？”“那龍龍呢？是，我真的應(yīng)該早點回來，看看你是怎么把那么小的孩子反鎖在家里，跑出去和人約會的。難道你這么做就沒錯嗎？你別跟我說你為了工作之類的話，我就問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別說道歉，你連一句你有錯的話都沒說過。今天沒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我看你還怎么說?！薄俺隽耸乱幻忠幻胁恍校空嬉浅隽耸?，你這會兒還能看見我？我早就叫你媽打死了！”“咱們就事論事，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我胡攪蠻纏？我被打得半死躺在地上，這你總看見了吧，可是你沒問一句，卻要我去道歉。”“小羽，這事明明就是你不對，卻還總要說別人不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總要把我爸媽想得那么壞。我承認(rèn)，我爸那人是有點各色，可我媽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相反我覺得是你對他們有很深的成見。你要是對我媽稍好一點，他們不會這樣。”“我對她稍好一點？那她對我怎么樣？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我跟你說我媽那人可能簡單些，說話直來直去的，可她絕對不是你說的那么壞的人。”“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反正這事一開始是因你而起的。我媽再有不是，那她也是氣壞了。今天幸虧沒事，如果有事，你恐怕就不會躺在這里了?！薄鞍茨愕恼f法我躺在這里是很幸運(yùn)的事情了。那我要躺在哪里？派出所？我看你還很認(rèn)同你爸媽說的啊！”“可是事實就是那樣。小羽，你跟他們道個歉就那么難嗎？”“許大鵬，你搞清楚狀況沒有？還沒等我道歉就已經(jīng)挨打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是你的父母，按理說我應(yīng)當(dāng)尊重他們，可他們成天挑我的刺，看我不順眼，還要動手打我。我真的很奇怪，我到底做錯什么了，會讓他們那么討厭我。”“反正我覺得今天這事，你應(yīng)該給我們家人有個說法。”“我沒錯?！?/p>

大鵬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起來吧?！币娦∮鹱诘厣喜粍?，他突然火了。“你們到底要干什么？我成天上班容易嗎？工作壓力那么大。上班要看領(lǐng)導(dǎo)的臉色，回家還要跟你們糾纏，還讓不讓人活了。我不管了，你要是愿意，你就在地上坐著，坐到天亮也沒人管你?！?/p>

門外“撲哧”笑了一聲，是婆婆趴在門上偷聽。

小羽突然覺得自己很蠢。之所以遲遲不起來，是不是對大鵬心存幻想，等著大鵬回來讓他看看。公公婆婆是怎么虐待她的。

世上至親至愛的是母子。

小羽站了起來。

兩個人平躺在床上。

小羽奇怪的是自己怎么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哪怕是哭泣、憤怒、靜坐不睡都可以表示我的抗議。竟然還在這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著。她想起白天和張海東見面的情景。坐在咖啡館里的她，妙語連珠，談笑風(fēng)生，優(yōu)雅從容，被人欣賞、仰慕。誰會想到一個小時之后，竟然被一個惡女人拖著頭發(fā)去撞墻！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夜深了，小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不得不佩服許德民， 把這間房子讓給他們住，真的是太英明了。這間小房子確實很吵。司機(jī)半夜按起喇叭肆無忌憚。喇叭一響，路邊停放的所有汽車的警報像一群瘋狗追逐獵物一樣不依不饒地“狂吠”起來，有一輛車的警報器整整尖叫了一夜。小羽聽那警報器的嘯叫聲像在重復(fù)一個人的名字：“侯耀文侯耀文侯耀文……”